大军出征已有三日。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但这支队伍的画风,实在有些清奇。
走在最前头的,是萧景珩的亲卫铁骑,黑甲森森,杀气腾腾。紧随其后的,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而队伍的尾巴上,却拖着长长的一串商队,车上堆满了贴着“张记烤鸭”、“李氏皮货”封条的物资,甚至还有几个胖掌柜骑着驴,一边擦汗一边跟身边的兵卒套近乎。
“来来来,兄弟,喝口水!这是咱‘王记茶庄’赞助的凉茶,解暑!”
“哎哟,这天儿真热,吃块瓜?”
这哪里是去打仗,分明是武装游行加大型展销会。
然而,在这欢快的气氛中,却有一辆极不和谐的马车,像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那是一辆朱轮华盖的豪华马车,比萧景珩的帅车还要宽大三分。拉车的是四匹纯白的高头大马,车厢四周挂着香囊,随着颠簸散发出一股甜腻的脂粉味,呛得周围的士兵直打喷嚏。
“停!停下!”
马车里传出一个尖细、傲慢的声音。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白得像刷了墙灰的脸。正是此次的监军,皇帝的心腹——刘公公。
“咋了这是?刘公公,咱们这才刚过午时,离宿营地还有三十里呢。”
负责护卫的铁牛骑着马过来,一脸的不耐烦。
“三十里?你想颠死咱家啊!”
刘公公翘着兰花指,指着路面,“看看这路,坑坑洼洼的!咱家的腰都要断了!传令下去,原地休息!埋锅造饭!另外,去给咱家弄盆冰来,这车里热得像蒸笼,怎么待人?”
铁牛瞪大了牛眼:“冰?公公,这是荒郊野外,俺上哪给您弄冰去?您当这是皇宫呢?”
“放肆!”
刘公公柳眉倒竖,从怀里掏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见此牌如见陛下!咱家是监军!咱家的话就是圣旨!让你去你就去!还有,告诉景王,行军太快,伤了士气,今日就在此扎营,明日辰时再拔营!”
铁牛气得牙痒痒,手里的马鞭攥得咯吱响。
这刘公公,三天里叫停了八次。一会儿要喝冰镇酸梅汤,一会儿嫌马车颠要换轿子,现在才下午两点就要扎营睡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挪到玉门关,戎狄估计都在京城过年了!
“怎么回事?”
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萧景珩策马回转。他依然一身银甲,面容冷峻,只是看向那辆马车时,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王爷!”
刘公公见了萧景珩,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依然坐在马车上没下来,只是拱了拱手,“不是咱家矫情,实在是这身子骨受不住啊。陛下派咱家来,是为了替陛下看着大军,若是咱家病倒了,谁来替陛下分忧?”
他特意加重了“替陛下看着”这几个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萧景珩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围的将士们也都怒目而视。大家都急着去边关杀敌立功,被这么个不阴不阳的阉人拖着,谁心里没火?
“哎呀,公公这是病了?”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一道清朗温润的少年音插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背着药箱的少年郎,从军医的队伍里走了出来。
这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虽是男装打扮,却俊俏得让人移不开眼。尤其是那双眼睛,灵动狡黠,透着股机灵劲儿。
正是化名为“木神医”的林晚。
“你是何人?”刘公公斜着眼打量了他一下。
“在下木晚,乃是此次随军的军医。”
林晚笑眯眯地走上前,拱手道,“方才听闻公公身体不适,特来请脉。王爷说了,公公是陛下的心腹,身系三军安危,万万不可有失。”
萧景珩看了林晚一眼,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不过,看到自家王妃那副“我要坑人”的表情,萧景珩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不错。木神医医术高明,让他给公公看看。”
刘公公一听是王爷派来的,警惕心稍微放下了些,再加上他确实被颠得有点晕车,便伸出一只手腕,傲慢道:“那你就给咱家瞧瞧。若是瞧不好,咱家治你个庸医之罪!”
“公公放心,在下专治疑难杂症。”
林晚走过去,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刘公公的脉搏上。
她微闭双眼,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演得那叫一个专业。
刘公公被她这副架势弄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咱家这是什么病?”
“哎呀,公公,您这病,可不轻啊!”
林晚猛地睁开眼,一脸的凝重,“这叫‘中原水土不服离魂症’!”
“啥?”刘公公懵了,“咱家就是中原人,怎么还水土不服了?”
“非也非也。”
林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公公久居深宫,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龙气汇聚之地!如今乍一出宫,外面的地气太浊,冲撞了公公体内的贵气。这如果不及时治疗,轻则失语瘫痪,重则……唉!”
这一声叹息,吓得刘公公脸都白了。
“那……那怎么办?小大夫,你可得救救咱家啊!”
“救是能救,只是这药引子……”林晚面露难色。
“要什么药引子?尽管说!咱家有钱!”
“不要钱。”
林晚从药箱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瓷瓶,打开盖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臭鸡蛋和烂蒜头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周围的士兵纷纷捂鼻后退。
“这是‘九转还魂大补丸’,专治这种富贵病。”
林晚一脸诚恳,“只是这药性猛烈,服下之后,可能会有些……小小的副作用。比如嗓子暂时发不出声,四肢暂时无力。但这都是为了锁住体内的元气!不出三天,公公定能生龙活虎!”
刘公公闻着那味儿都要吐了,但一想到“瘫痪”的后果,还是咬了咬牙:“副作用没事!只要能治好!拿来!”
他一把抢过瓷瓶,仰头就灌了下去。
“咕咚!”
药液入喉,刘公公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那味道……就像是生吞了一百只臭虫。
“呕——”
他刚想吐,林晚眼疾手快,一根银针飞速扎在他喉间的穴位上。
“公公忍住!这药吐不得!一吐就泄了元气!”
刘公公被扎得浑身一僵,那口想吐出来的东西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紧接着,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胃里烧遍全身。
他张开嘴想骂人,却发现喉咙里只能发出“荷荷”的风箱声。
他想抬手打人,却发现两条胳膊像是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根本抬不起来。
“成了!”
林晚拍了拍手,拔出银针,一脸欣慰,“药效发作了!这就是‘锁气’!公公现在的状态非常好,说明元气已经锁住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珩,高声道:“王爷!刘公公为了不拖累大军行程,主动服下了猛药,现在需要静养,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但他心里是支持咱们急行军的!”
萧景珩看着瘫软在车里、眼泪鼻涕横流却说不出一句话的刘公公,忍住笑意,大声喝道:“刘公公果然深明大义!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
“来人!”
“在!”铁牛忍笑忍得肚子疼,大声应道。
“把刘公公的马车撤了,太颠!换一辆……那个,运粮草的板车!铺厚点草,让公公躺平了养病,这样才稳当!”
“是!”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冲上去,像是抬死猪一样把刘公公从豪华马车里抬了出来,直接扔到了后面一辆运干草的板车上。
“唔!唔唔唔!”
刘公公拼命眨眼,想表达愤怒,但看在众人眼里,那就是感动的泪水。
“出发!急行军!”
萧景珩大手一挥,“不要辜负了刘公公的一番苦心!今日再赶五十里!”
“吼——!”
全军欢呼,士气大振。
没了那个搅屎棍,队伍的行进速度瞬间提升了一倍。
林晚骑着一匹小马,跟在萧景珩身边,手里还把玩着那个空瓷瓶。
“夫君,我这医术如何?”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出神入化。”
萧景珩看着她,眼底满是笑意,“只是那药……究竟是什么?”
“哦,那个啊。”
林晚耸耸肩,“主要成分是黄连、苦瓜汁,加了一点点我在后山发现的麻沸散草药汁,还有……两只发酵过的臭虫。”
萧景珩:“……”
他忽然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得罪这位“木神医”为好。
“不过,这只能困住他几天。”
萧景珩收敛了笑意,“等到了凉州,他缓过劲来,恐怕会变本加厉。”
“到了凉州?”
林晚看着远处的夕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到了凉州,那就是咱们的地盘了。到时候,他是水土不服暴毙,还是遇到流寇失踪,那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况且……”
她摸了摸下巴,“前面就是黑风岭了吧?听说那里山势险峻,常有‘匪患’出没?”
萧景珩点了点头,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嗯。太子的死士,应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那就好。”
林晚伸了个懒腰,“新兵蛋子们练了这么久,也该见见血了。刘公公只是个开胃菜,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风卷起地上的黄沙。
前方的峡谷,像一只张开大嘴的巨兽,静静地等待着猎物。
但究竟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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