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时间仿佛凝滞。
李老丈服下沈渔用剩余草药熬制的汁液后，再次沉沉睡去，呼吸虽弱，却平稳了许多。丫丫蜷在床角，经历了连番惊吓与奔波，也抵不住疲惫，抱着膝盖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沈渔靠墙而坐，没有点灯。黑暗中，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石壁外隐约传来的、野集特有的混乱声响。
左臂的伤势如同燃烧的炭火，一阵阵灼痛提醒着他毒素仍在蔓延。新得的《镇渊清秽本愿经》后续法门在脑海中清晰无比，那些关于“稳固心渊”、“引导外邪”、“共鸣寂灭”的字句，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
他尝试着再次运转心法，丹田内那缕“凝渊”灵力缓缓流出，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向盘踞在左臂的尸毒。这一次，效果比之前明显了一丝。那顽固的毒素在这更加凝练、带着经文本源意蕴的灵力冲刷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极其缓慢地消融、剥离。
但速度太慢了。照这个进度，想要彻底清除，至少需要数月苦功，期间还不能动用灵力，不能与人动手。
他等不了那么久。
野集不是善地，李老丈和丫丫需要庇护，而他需要资源——疗伤的丹药，可能存在的解毒灵草，以及……关于听竹书院、关于那个斗篷人和诡异黑影、乃至关于幽渊的消息。
这一切，都需要实力，需要灵石，或者等价之物。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墙角那柄黑剑上。破布包裹，形如烧火棍，却是他目前最大的依仗，也是最大的麻烦。
不能卖，更不能轻易示人。
他摸了摸怀中，除了那两枚玉简和几株普通草药，只剩几枚零散的铜钱，以及那个刻画了简化安魂咒的空瓷瓶。
身无长物。
沉默片刻，他轻轻起身，没有惊动沉睡的爷孙俩，悄无声息地出了石屋，融入野集夜晚更加活跃的阴影之中。
他需要先摸清这里的规则，找到获取资源的途径。
野集的夜晚比白天更加喧嚣。一些白天紧闭的铺面此刻亮起了昏暗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劣酒、烤肉和某种迷幻草药的味道。赌坊里传出疯狂的叫喊，阴暗角落里则进行着无声的交易。
沈渔压低斗笠，如同一个幽灵，在狭窄的巷道间穿行。他刻意避开那些灵力波动明显、气息凶悍的区域，将注意力放在那些售卖情报、杂货或者发布零散任务的地方。
在一处挂着破旧兽皮、门口摆着几个笼子（里面关着些气息萎靡的小型妖兽）的帐篷前，他停下了脚步。帐篷里，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冒险者打扮的人吹嘘着什么。
“……嘿，你们是没看见，那‘毒牙’小队，昨天在黑风涧发现了一株快要成熟的‘阴煞菇’，结果碰上了守护的‘腐骨蜥’，全军覆没！就逃回来一个，还断了条胳膊，啧啧……”
阴煞菇？沈渔心中一动。那是生长在极阴之地的灵植，对于修炼阴寒功法或者炼制某些特殊丹药颇有价值，或许……对驱除尸毒也有奇效？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换取所需。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装作被笼子里的小兽吸引，耳朵却捕捉着里面的谈话。
“黑风涧？那地方邪门得很，听说最近不太平，除了腐骨蜥，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谁知道呢！反正悬赏挂出来了，‘瘸腿刘’那边，五十灵砂，收阴煞菇，或者确切消息！”
五十灵砂！对于现在的沈渔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他又在野集里转了转，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些用炭笔或血书写的简陋悬赏。有收购特定妖兽材料的，有寻找失踪人口的（多半凶多吉少），也有招募人手探索某处遗迹的，报酬不一，但共同点是风险极高。
最终，他在一个靠近水源、相对干净的区域，看到了一间门面稍大，挂着“百草阁”牌匾的石屋。里面灯火通明，隐约有药香传出。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店内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货架上摆放着各种药材，从普通的止血草到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灵植，种类繁多。一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正无精打采地擦拭着柜台。
看到沈渔进来，尤其是他那狼狈的样子和低垂的斗笠，伙计皱了皱眉，没什么热情：“要什么？”
沈渔压低声音：“可有驱除尸毒，或者固本培元、加速灵力恢复的丹药？”
伙计打量了他一下，懒洋洋地道：“清蕴丹，祛除普通尸毒，五灵砂一瓶。回元丹，恢复灵力，三灵砂一瓶。更好的也有，价钱嘛……”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
沈渔沉默。他连一枚灵砂都拿不出。
他想了想，从怀中取出那个刻画了简化安魂咒的空瓷瓶，放在柜台上：“你看此物，值多少？”
伙计拿起瓷瓶，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又拔开塞子闻了闻，起初并未在意，但很快，他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他再次仔细感知，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这里面……”他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渔，“有一股很奇特的气息，能安定心神……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似乎很高？”
他放下瓶子，语气客气了不少：“这位客人，此物颇为奇特，小的做不了主，请您稍等，我去请掌柜的。”
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他拿起瓷瓶，仔细探查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
他看向沈渔，拱手道：“这位道友，在下姓木，是此间掌柜。不知道友此物从何而来？恕在下眼拙，竟看不出炼制手法。”
沈渔心中微凛，这掌柜的眼光毒辣。“祖上传下的小玩意儿，具体来历不便告知。木掌柜看值多少？”
木掌柜沉吟片刻，道：“此物气息特殊，于静心凝神有奇效，虽效力微弱，但胜在本质纯粹。若道友肯出售，本店愿出……二十灵砂。”
二十灵砂！远超沈渔预期。这简化版的安魂咒，竟有如此价值？
但他面上不露声色，摇了摇头：“此物于我亦有用途，若非急需灵石，不会出手。三十灵砂。”
木掌柜看了看沈渔，又看了看那瓷瓶，似乎在权衡，最终点头：“好，就三十灵砂！道友以后若还有此类物品，或是需要什么药材丹药，尽可来本店。”
交易完成，沈渔怀揣着三十枚闪烁着微光的灵砂，走出了百草阁。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拥有的第一笔“巨款”。
但他心中并无喜悦。一个小小的简化符文便能价值三十灵砂，那真正的安魂咒，那黑剑，幽渊……它们所代表的力量与秘密，又该是何等惊人？自己怀揣此等重宝，在这混乱的野集，真的安全吗？
他握紧了袖中的灵砂，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而深邃。
有了启动资金，下一步，便是如何利用这有限的资源，尽快恢复实力，并在这片泥沼中，站稳脚跟。
夜色更深，野集的喧嚣仿佛与他无关。他如同一个谨慎的猎手，开始仔细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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