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楼虽以“楼”着称，其大本营却是一个建造在地下的小型城池。
兰听晚几人通过湖心岛上的山洞下到密道后，还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才抵达目的地，一进到城内，密道里那股潮湿阴暗的气息瞬间褪去，视野骤然开朗。
没有他们想象中的血腥冰冷，整座城像是被铺天盖地的灯火拽入了不夜之境，花灯如星罗垂落，商铺鳞次栉比的街巷被各式花灯照得恍如白昼，连青石板路都泛着橘黄的光晕，踩上去似踏着碎金。
街道上早已是摩肩接踵，人流如织。仕女公子簪花提灯，孩童追着龙灯嬉戏，街边杂耍、舞狮与喝彩声交织，热闹非凡，小吃摊的甜香与桂花酒香弥漫街巷，引得游人驻足。俨然是一副全民同乐，一派祥和的景象。
兰听晚一路逛过来，惊觉此处竟与地面上的杭州城没什么两样——除了人人脸上都罩着一副面具，还有那像是挂着一张背景布的天空。
“方才我们走过的密道，多半建于水下，而这县城又深藏地底，始终未曾暴露于人前。如此隐秘之地，也难怪朝廷搜寻日久，始终未能窥得其全貌。”陆南驰道。
洛容今在一处糖画小摊前驻足，抬手往转盘上轻轻一拨，红漆尖端立刻飞速旋转起来，在盘面的生肖图案不停掠过。
摊主见他在摊子前杵了老半天，糖画没买上几幅，倒是快把转盘转包浆了，忍不住开口道：“到底买不买啊？不买边儿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不是我不买啊，只是你这转盘上没有我想要的生肖，我上哪儿买去？”
摊主奇了：“嗨，这不就十二生肖嘛！你要是转不到想要的，直接跟我说，我现给你做一个也成啊！”
“那你给我画个猫。”
摊主怀疑这人是来找茬的：“猫？这年头谁会属猫，你跟我开玩笑呢？”
“你就说能不能画吧。”洛容今将一块碎银子拍在摊位上，力道大得连那张旧木桌都晃了晃。
摊主立刻接过银子：“能画，当然能画！别说是猫了，就算让我画上古神兽我也画得出来！”
“那你再给我画幅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
“洛容今，你钱多是吧？”兰听晚不知在背后看了多久，实在忍不住了，在洛容今腰间一拧，“喜欢当散财童子？”
“别拧别拧！”洛容今指尖精准钳制住兰听晚的手腕，顺势轻轻一带，便稳稳将人揽入怀中，“就这么点儿，已经是我的全部私房钱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它吧。”
“你还有私房钱？”兰听晚诧异道，“我又没有限制你的开销，还需要存私房钱？”
“是，你是没有限制我的开销，你那是限制自己的开销。每天就发十个铜板，我哪天想多买几串糖葫芦都得先赊着。
才十个铜板？
摊主一直悄悄听着二人的对话，此刻也不禁可怜起洛容今来。
要知道自己光今天一日摆摊都赚了快六百文，十个铜板，也就够洛容今买五个白面馒头。
兰听晚蛮不讲理道：“那是因为你每次都乱花钱，明明吃不了那么多东西，却还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提。”
洛容今道：“谁叫某人眼大肚小，什么新奇的东西都想买回去尝一尝，真到手了又吃不上几口，全进了我的嘴里。我要是不买，晚上你又叫着饿怎么办？”
就算兰听晚饿了，那也有御膳房候着，关洛容今什么事？
“这是你家娘子？”摊主突然道，“可真幸福……你们俩能一起来这儿。”
“自从我来到这仙云楼，便再也无法彻底融入原先的生活了。只可惜了我家娘子，她没有机会做什么问卷，也终究不是一路人咯……”
兰听晚慢慢转过头，没急着否认他和洛容今的关系，反而不动声色地问道：“老板，您做这糖画生意多久了？”
摊主能看出面前这对小夫妻的财政大权掌管在谁手里，不想错过这单生意，便老实道：“不瞒公子，我也是第一天做这糖画的生意，平时都忙着跑任务，没怎么回过楼里，恰好赶上今天升职宴，楼主发出征召令，将在外的员工都叫了回来，共享盛宴，便想趁着这机会赚点钱寄回去，好补贴补贴家用。”
“没想到今日生意如此之好。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精细活，倒不算手生，之前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书生，画些生肖也还算拿得出手。”
兰听晚和洛容今对视一眼，道：“哦……那您今日岂不是要待到很晚了，跟嫂子知会过吗？”
摊主瞅他们俩一眼，倒也没起疑：“她不会有意识的。与游戏设定无关的东西，她们都不会有所反应。你们俩整日里约莫也是缠在一块的，不知道也不奇怪。自从觉醒之后，我才逐渐发现，之前究竟做出过多少身不由己的事。觉醒前，我本是家境贫寒的书生，一心想靠科举谋条出路，奈何年年应试，年年落第。我知道，比起她们，我能不问俗事安心读书，已是难得的安稳。不用耕作劳作，不用卖苦力谋生，每日只需专注于笔墨，便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她们的付出。”
“我本该早听娘子的话，就算如今日这般，当个摆摊画糖画的小贩，也好过任天赋平平的自己在终日无望的苦海里挣扎。我心里清楚，凭自己的资质，是一辈子也考不上的，就算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大虞也有两万个。可命运绝不容我轻易转身，便只能蹉跎着自己的年华，在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里，一次次迎来家人失望的眼神，空耗这集全家之力托举起来的读书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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