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肆虐了一上午的雪势渐渐转小,只余下细碎的、如同玉屑般的雪沫,零零星星地飘洒下来,映着午后的微光,煞是好看。刘谨忽起兴致,放下银箸,对身旁的李晩妤道:“陪朕去梅园走走。雪中红梅,当别有一番景致。”
李晩妤有些讶异,外面天寒地冻,积雪未扫,但他既有此雅兴,她略一迟疑,便含笑柔顺应允:“好,妾身陪夫君去。” 随即吩咐宫人取来她那件厚厚的白狐裘斗篷与暖手的手炉,又亲自替刘谨系好他那件玄狐大氅的带子,动作细致温柔。
梅园之中,积雪沉沉地覆压着虬曲的枝头,晶莹剔透,反而衬得那凌寒傲然盛放的一树树红梅愈发娇艳夺目,灼灼如火。
冷冽的幽香在清寒的空气中无声弥漫,沁人心脾。
刘谨紧紧牵着李晩妤的手,两人并肩缓步走在刚刚被宫人匆忙清扫出来、仍残留着薄雪的小径上。
所有的侍卫与宫人皆训练有素地远远跟着,垂首敛目,不敢靠近,亦不敢抬眼打扰帝后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天地间一片洁白静谧,仿佛被这场大雪洗涤得只剩下最纯粹的颜色。
唯有脚下积雪被踩实发出的“嘎吱”轻响,以及彼此交融的、温热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刘谨在一株形态奇古、花开得最是繁盛绚烂的老梅树下停下脚步,抬手,用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拂去覆盖在横斜枝桠上的厚重积雪,露出其下那殷红如血、冰肌玉骨般的层层花瓣。
“还记得朕登基之前,那个也是大雪纷飞的夜晚吗?”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
李晩妤依偎在他身侧,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当年平定五皇子叛乱、血腥夺宫的前夜,那个紧张压抑到极致、风雪咆哮如同鬼哭的夜晚。她轻轻点头,声音也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时过境迁的感慨:“记得。那时……宫城内外皆是兵马,杀声隐隐可闻,妾身在王府之中,抱着琛儿,心中……很是害怕。” 她至今仍能回忆起那噬骨的寒意与不安。
“朕知道。”刘谨转过身,面对着她,深邃如古井的目光牢牢锁住她的脸,不容她闪避,“但你没有退缩,没有慌乱。你镇定了王府上下,守住了我们的孩子,也守住了朕的根基,等朕回来。”
他的话语中,带着事隔多年后,更深沉、更厚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感激与毫无保留的认可。那不仅仅是对她行为的肯定,更是对她这个人、对她与他命运交织的彻底认定。
李晩妤仰头望进他眼中,那里清晰地、唯一地映照着自己小小的身影,以及那冰封外表下,只为她一人融化的、滚烫而毫不掩饰的深情与依赖。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因为妾身知道,也深信不疑,”她轻声说道,语气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眸中水光潋滟,“夫君一定会赢,一定会平安归来。无论多久,妾身都会等。”
这话如同最炽热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刘谨心中积压的所有情感。
他心中激荡难平,猛地伸手,将她纤细的身子紧紧地、几乎要揉碎般拥入怀中,用自己宽大厚实的玄狐大氅将她牢牢裹住,严严实实地抵挡着四周所有的寒气与风雪。
他在她带着雪末清香的发顶印下一个郑重而滚烫的轻吻,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颤抖,在她耳边烙下最深的印记:“晩晩,有你在身边,朕便觉得,这世间再无难事,这万里江山,也不过是你我掌中之物。你是朕的命,是朕活着的意义,谁也不能夺走,朕也不允许你离开半分。”
细小的雪花再次悄然飘落,如同顽皮的精灵,轻盈地落在他们相拥的肩头,落在他的龙纹锦袍与她的白狐裘斗篷上,落在他们交缠的发丝间。
虬枝峥嵘,红梅映雪,帝后紧密相拥,构成这深冬宫闱之中,最动人、也最不容亵渎的画卷。
所有的权势、算计、过往的风雨与未来的挑战,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彼此相贴的灼热体温和心中满溢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深沉爱意与安宁。
雪落宫闱深,覆盖了过往的痕迹,却让那份始于强取、溶于岁月、刻入骨髓的深情,意蕴更加绵长。
他们携手走过了最艰难血腥的岁月,迎来了眼前这四海升平的盛世开端,而这份感情,早已在年复一年的相伴、信任与依赖中,淬炼得坚不可摧,成为了支撑彼此走过漫长孤寂帝王生涯的、最温暖也最强大的光芒,用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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