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的喧嚣刚散，掌声还黏在耳膜上嗡鸣，林深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
不是来电铃声，是那种持续不断的、高频的震动——像有人拿电钻在他裤兜里轻轻凿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一股细微电流便顺着指腹窜上来，麻得整条手臂一颤。
屏幕亮起。
冷白背光刺入瞳孔，那行字像刀片划过视网膜：「2014年11月，赵子轩动用盛达集团公关资源……关键人物‘老李’迫于压力倒戈。」
太阳穴猛地一抽。
两根针扎进去的那种疼，细细密密地来回戳。
他知道这感觉——每次调取“未来时间线备忘录”，大脑就像被强行接入一条超载的数据通道。
上次这么痛，还是三年前第一次窥见自己死亡的画面。
眼前浮现出淡蓝色光幕，水波纹般荡漾着。
他的意识沉进去，手指在空气中虚划，带起轻微“滋”声，仿佛拨开一层静电薄膜。
信息翻滚。
沙沙作响，像深夜地铁站广播里听不清的播报。
直到那条猩红标记停住。
——老李会背叛。
他还没来得及合上光幕，苏晚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林深！”她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福兴街的呐喊》全被下架了！十分钟！连缓存都没留！”
“理由？”他问，声音平稳，连呼吸都没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右手食指正不受控地轻抖，那是异能耗损后的神经余震。
“版权争议、内容违规、用户举报……平台甩了一堆狗屁不通的理由。”她喘了口气，背景键盘敲得噼啪响，“我换了五个账号上传，全部秒删。这不是普通审核，是定向清除。”
林深走到窗边，掌心贴上玻璃。
寒意立刻爬满整片皮肤，指尖留下一道短暂水汽印痕。
窗外车河流动，尾灯拖出红蓝光带，像无数条电子蛇在城市血管里游走。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老式磁带录像机。
一旦信号被干扰，画面就会扭曲、雪花、中断。
现在，他们正在被人从源头切断信号。
但他没动。
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当“老李倒戈”四个字跳出来的时候——
某种东西在他体内动了。
不是思考，不是推理。
是一种……熟悉到近乎本能的预判。
就像暴雨前蚂蚁搬家，人类却只觉得闷热。
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准备动作：肩胛收紧，喉结微动，舌尖抵住上颚，像是在无声咀嚼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这才是他真正的异能。
不只是看见未来。
而是在看到未来的瞬间，身体就已经开始为那个未来战斗。
“正常。”他说。
“赵子轩的人已经开始清场了。”
与此同时，城南报社。
沈昭带着小王站在老李办公室门口。
走廊顶灯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在墙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霉味混着旧纸酸腐气，在鼻腔里凝成一团铁锈般的腥涩。
门开了。
老李坐在办公桌后，脸色灰败，手指无意识摩挲桌面，留下几道湿漉漉的指痕。
那份烫金律师函摆在中央，像块烧红的烙铁。
“盛达法务送来的。”他嗓音干哑，“明天敢发报道，索赔一个亿。”
小王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亿？”
沈昭没看律师函。
他拉开椅子坐下，皮椅“吱呀”一声，像不堪重负的叹息。
“李总编，吃饭重要，还是良知重要？”
老李猛地抬头。
“如果为了这口饭，就得把别人的锅砸了。”沈昭冷笑，“那你吃的每一口，夜里会不会反胃？”
老李的手抖了。
额角渗出冷汗，滑落衣领，布料变得潮湿沉重。
沈昭身体前倾，声音压低：“陈霜的所有调查资料，电子备份已经同步到国家非遗保护协会专案邮箱。”
“您猜，如果明天国家级机构突然介入调查……而您的报纸选择了沉默？”
“到时候，你是英雄？懦夫？还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助纣为虐的帮凶？”
空气死寂。
只有老李粗重的呼吸，拉扯着每一寸氧气。
同一时刻，晚晴裁缝铺后院茶室。
灯光暖黄，铁观音香气袅袅。
可没人喝得下去。
苏晚笔记本屏幕上一片刺眼的“404”。
“试了七个平台，全军覆没。”她指尖轻颤，“对方有实时监控系统，关键词屏蔽+AI识别双重过滤。这是顶级舆情压制。”
林深点头，打开自己的电脑。
键盘敲击声沉稳有力，每一下都像敲在战鼓边缘。
文件夹弹出，标题赫然写着：「真相证据链2.0」。
苏晚凑近一看，屏息。
银行流水、匿名转账、海外皮包公司……一条条红线串联起资金黑洞。
下方是录音波形图剧烈起伏的交易对话，以及那份由内部泄露的“非常规开发预案”——签署人：赵天成。
“这些……哪来的？”沈昭声音发紧。
林深没回答。
只是将目光转向沈昭：“《都市观察》除了老李，你不是还有个副主编吗？姓周的那个，想搞大新闻的。”
沈昭一怔，随即眼中燃起火光：“你是说……绕过主编部，直接让周副主编签发专题？”
“对。”林深说，“既然他们要打法律战，我们就用他们的规则反击。”
“这份证据链足够启动司法调查程序。”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而且，我已经通过‘未来时间线’确认——老李会在明天上午九点十七分，亲手删除所有本地稿件备份。”
三人沉默。
风暴已在酝酿。
几十公里外，盛达集团顶层。
赵子轩站在落地窗前，红酒在杯中缓缓旋转。
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脚下。
他嘴角微扬。
放下酒杯，“叮”一声脆响，余音悠长。
拨通电话。
“黑鲨公关？第一阶段做得不错。”
“现在，启动第二阶段。”
“我要反扑。”
“把陈霜塑造成骗子。让她成为全网笑柄。”
“我要让同情变成愤怒。”
电话那头谄媚回应：“明白！保证让这个‘真相’变成人尽皆知的‘谣言’！”
赵子轩挂断，重新端起酒杯。
对着万家灯火轻语：
“林深，游戏才刚开始。”
夜风穿窗而入，吹动窗帘一角。
林深忽然抬手，按住了左侧太阳穴。
又是一阵尖锐刺痛。
这一次，不是来自异能使用。
而是……某种预警。
像是大脑深处某根弦，在无声共振。
他闭上眼。
在意识最底层，闪过一个画面：
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热搜榜首，标题是——
《陈霜遗书曝光：我撒谎了》。
没有来源。
没有解释。
但它来了。
就像暴雨前的第一滴雨，落在额头上，冰冷，突兀，无法忽视。
他睁开眼，看向苏晚：“准备一份声明稿。”
“不是回应下架。”
“是提前辟谣。”
“就说我们即将公布陈霜生前最后一段未公开视频——她在镜头前亲口讲述取证全过程。”
苏晚愣住：“可……我们根本没有这段视频。”
林深看着窗外。
福兴街的灯火依旧微弱地亮着。
“我知道。”他说，“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伪造之前，先定义真实。”
那一刻，他不是靠逻辑，也不是靠异能。
是某种更深的东西，推着他说出这句话。
像黑暗中伸出的手，拽住了即将坠落的自己。
夜，还很长。
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在风暴来临前，先点燃火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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