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冲进帐中,话音未落。我立刻抓起铜牌,大步走出营帐。
副将已在点将台下等候,身后两百精锐列阵完毕,铠甲齐整,刀枪在手。我抬头看天,日头刚过中天,阳光照在铁甲上发白。没有时间再等了。
“按计划行动。”我说。
副将领命,转身带人向西南方向推进。脚步声整齐划一,鼓声随即响起,低沉而急促。我们故意制造强攻假象,想逼叛军暴露布防虚实。
队伍逼近粮草库外坡道时,一切还很安静。那条通道狭窄,两侧是山壁,中间只容三人并行。往前五十步,就是敌军占据的高台。
突然,箭雨落下。
不是零星试探,是成片倾泻。前排士兵举盾不及,当场倒下七八人。有人被射中面门,仰面翻倒。滚木从上方推下,砸穿一名队长的肩胛,他惨叫一声滚下山坡,再没动弹。
“退!退!”我大吼。
但已经晚了。第二波箭矢接踵而至,又有十几人中招。一个新兵被流矢击中大腿,跪在地上爬不动,旁边老兵冲过去拉他,却被一块礌石砸中后脑,当场毙命。
我站在掩体后,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
副将带人强行压进,试图靠近工事,可敌军早有准备。他们在高处用沙袋垒起矮墙,弓手藏身其后,轮番放箭。我们根本展不开兵力,冲锋一次,败退一次。
第三次进攻时,我亲自带队冲到坡底。刚要下令搭云梯,头顶传来破风声。我抬头看见一根巨木带着火油直砸下来,急忙闪避,身边两名士兵躲闪不及,被当场压死。
“鸣金!”我喊,“收兵!”
铜锣声响,残余队伍迅速后撤。我最后一个离开战场,背上冷汗直流。清点人数时,发现伤亡超过六十人,其中三十七人确认阵亡,重伤者十余名。
医护营抬着担架来回奔跑。我走进临时救治区,看见地上躺满伤员。有人断了手臂,有人腹部中箭,肠子露在外面。一个年轻士兵抓住我的铠甲,嘴里含糊不清:“将军……我没逃……”话没说完,手一松,头歪向一边。
我蹲下身,合上他的眼睛。
副将走过来,脸色铁青。“他们根本不怕我们。那些工事不是临时搭的,是早就建好的。”
我没有说话。
回到指挥帐,我坐在案前,盯着沙盘。粮草库的位置标得清楚,地形也还原了七分。但我现在知道,我们错了。
错在以为他们是仓促起事。
错在以为他们会慌乱。
错在以为佯攻能打乱他们的节奏。
他们不是慌了,是等着我们撞上来。
“是我判断失误。”我说。
副将站在旁边,拳头紧握。“现在怎么办?再调人打。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再打只会死更多人。”我说,“他们地势高,视野开阔,我们每一步都在他们眼里。正面强攻是死路。”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声音提高,“缩着不动?等他们烧了粮草,引爆炸药?”
“我要想新的办法。”
我拿起炭笔,在羊皮纸上画出粮草库结构。山壁靠后,入口朝南,唯一通道在前,左右无路。守军约三百人,配有弓弩、滚木、火油,还有预备的柴堆——说明他们准备长期固守。
“他们不怕我们强攻,是因为他们赢定了。”
副将皱眉:“什么意思?”
“因为他们不需要打赢我们,只要拖住就行。”我说,“只要火药不炸,他们就有筹码。只要我们不敢点火,他们就能活着。”
帐内沉默。
我继续说:“所以我们不能按他们的节奏来。不能再拼兵力,要拼脑子。”
副将坐下,喘着粗气。“那你有什么主意?”
“先停进攻。”我说,“接下来几天,不再组织大规模冲锋。”
“什么?”他猛地抬头。
“但我们不能停侦察。”我指着沙盘,“派人盯住水源补给线,查他们换岗时间,摸清夜间巡逻规律。还要查伙房那边,王六有没有再出现。”
“你是说……从后勤下手?”
“对。”我说,“再坚固的营垒,也要吃饭喝水。只要他们还在运作,就会露出破绽。”
副将思索片刻,点头:“可以试。但我怕将士们士气受影响。刚打完一场,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不打了,他们会觉得我们在退缩。”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在等时机。”我说,“这一战不是为了抢地盘,是为了活命。谁都不许白白送死。”
他终于松口:“好。我配合你。”
我拿出纸笔,写下几道命令:
一、暂停一切正面进攻;
二、派出四组轻探,分别监视水源、北林带出口、换防时间、伙房后门;
三、所有伤员统一登记,阵亡者姓名刻碑备案;
四、明日晨会,召集各队代表说明调整策略。
写完后,我吹灭油灯。帐内只剩一点微光。
副将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下。“陆扬。”
“说。”
“你刚才说不能白白送死。”他回头看着我,“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次动手前,一定要有把握。我不想再看到兄弟们那样倒下去。”
“我答应你。”
他走了。
我独自坐在帐中,手里拿着那块铜牌。平叛先锋印令,本该是荣耀的象征,现在却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我掌心发痛。
我把它放在案上,重新展开羊皮纸。炭笔在纸上移动,勾画敌营每一处可能的薄弱点。
水源在东侧山谷,每日有两人取水,时间固定在辰时初。
北林带出口晚上设哨,但戌时换岗有半刻空档。
粮草库内部需通风,后壁有小窗,夜间常开。
伙房采买记录显示,近三日多购香料与烈酒——不是为士兵,是为庆功?
我停下笔。
这些细节以前没人注意。但现在,它们连在一起,开始指向一个方向。
我正想着,帐帘被人掀开。
副将探进头:“王六出现了。”
我立刻站起。
“他刚从伙房后门出来,往东谷方向走,身边没人。”
我抓起剑,快步往外走。
副将跟上:“要不要直接拿下?”
“不。”我说,“让他走。我们跟着他,看他去见谁。”
我们两人悄然出发,沿营区边缘潜行。夜风刮过山脊,吹动林梢。我走在前面,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王六的身影在远处晃动,走得不急不慢。
他穿过一片乱石地,进入东谷口的一处洼地。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
我看不清脸,但那人穿着军官服饰,腰间佩刀。
我加快脚步。
副将低声问:“要不要喊人?”
“先看看。”
我们伏低身子,靠近十丈距离。
王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那人。
那人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点点头。
我眯起眼。
那张纸条上,有个字迹清晰可见。
是个“动”字。
喜欢剑振山河:我以谋略定乾坤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剑振山河:我以谋略定乾坤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