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止步于神的奇迹,而是其后的世界也能安享太平。
这是罗杰根据这几天所发生的一切,独自得出的结论。
首先,必须明确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不过是一部游戏。
就算游戏制作组再怎么沉迷其中,就算它展现出玩家完全无法想象的剧情。归根结底,它仍是屏幕中的游戏。
包括妮露和伊丽莎白在内的所有角色,都不过是游戏中的人物。这是毋庸置疑,再明显不过的道理。
罗杰为何偏要再次强调这一点?
原因就在于连罗杰自己,也开始动摇,开始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游戏了。
事实上,在没有未来告诉罗杰之前,罗杰看着那个因自己不在而变得一团糟的世界,以及那个硬是演绎出本不必要存在的游戏剧情的游戏制作组,甚至会认真思考这真的是游戏里的世界吗?
那么,罗杰得重新坚定信念。这是游戏,必须与现实明确区分开来——这便是他私下做出的决心。
于是,罗杰脑海中浮现的计划便是:“让世界在没有嘉心糖的情况下也能良好运转,通过在各个角落提供充值,来整顿所有的系统。”
这会是一项耗费大量心血的工作,充值金额也可能远超预期,但这些在大陆和平的大义面前,都无足轻重。
或许有人会这样说。
既然是游戏,干脆停氪不就行了?
尽情享受,直到玩腻了就此作罢;如果实在在意,最后适当地氪金,说一句“让它以幸福结局收场吧”之类的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何必这么认真呢?
罗杰也认为,这种说法不无道理。
但是,事到如今,不是别人,偏偏是自己,竟要以对待纯粹创作物的态度敷衍了事吗?
那也太不厚道了,他的人生从不是这样度过的。
而且,这不仅是对游戏制作组和创作物的不敬,更是对罗杰自己的不尊重。
迄今为止从这部作品中获得的乐趣与感动。
在成为“神”的效能感中感受到的日常生活中微小的变化。
而且,为了无愧于自己那些在每一刻都投入到仿佛真实的情感。
如果注定无法逃避,那就让它尽可能有一个美丽的结局。
[请充点钱吧:这是来自妮露小姐的答复。]
罗杰立刻查看了游戏制作组更新的画面。
妮露仰望着天空,脸上带着极度惊惶失措、不知所措的表情,颤声问道:‘嘉心糖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消失之后的故事,那又是什么呢?’
嘴上说是惊惶失措的表情,可她那样子,分明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罗杰小心翼翼地敲打着键盘。
嘉心糖对妮露说:“冷静点,我不会突然消失的。”
[嘉心糖:请转告,眼下世间已因这次迫不得已的变故而大乱,此举正是为了杜绝此类事件重演。]
[请充点钱吧:明白了。]
罗杰发出回复,游戏制作组没过多久便画来一幅cG。如此反复,罗杰与妮露的对话就这样持续着。
撇开与游戏制作组的对话不谈,妮露与罗杰之间的交流若要整理得便于阅读,大致如下:
◆◆◆
“如果您不是要突然消失,那又为何要为那样的事情做准备呢……我实在有些不明白。”
听了妮露的话,罗杰轻声答道。
[呃……这要怎么解释才好呢?]
[即使我无意,这种事也仍有可能再次发生。]”
[有所准备总没有坏处吧?]
[而且,我最终希望的是,即使没有我的奇迹,你们也能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听了罗杰的话,妮露仍旧一脸疑惑地。
“这一点我明白了。可是,如果只是为了应对那种情况,我仍然很在意您最后说的话。不仅如此,嘉心糖大人您一直强调‘即便嘉心糖大人您本人不在’……我绝不敢妄加揣测神谕,但对于我这般弱小的人类而言,这就像是,您很快就要离开了似的,我……我对此感到……”
妮露甚至没能把话说完,她目光颤抖地望向天空。
◆◆◆
‘嗯……’
罗杰平静地确认了妮露的状态。
看来她受到的冲击超乎想象。
向来对罗杰的话言听计从的妮露,竟然如此反问他,这本身就足以证明这次的情况对她而言难以接受。
也难怪……站在妮露的立场上,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若有神某日降临,拯救了她,并使她成为圣女,如今却说自己“可能会消失”,还要创造一个没有祂也能幸福的世界,这想必会是极大的冲击吧。
她之所以能以圣女之身创造各种奇迹,全是因为神所赐予的‘纯粹真理’——也就是罗杰的充值所带来的力量。而罗杰的消失,则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行使神迹,沦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圣女罢了。
“我好像太没顾及妮露了,只顾着自己。”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无论任何议题。
妮露无论罗杰说什么,都会给予肯定的回应。
她总是笑容满面,无论罗杰说什么,都会应声“好的,我会照办的”。不知不觉间,罗杰已经相当依赖她了。
“无论怎么想,我似乎都不会有厌倦这部游戏的一天……不如现在就索性敲定,说要与它相伴一生,会不会更好?”
游戏制作组想必也会喜欢吧?
只要她继续做游戏,反正就能赚钱。
当然,相比起游戏制作组的劳动量,这笔钱无疑会少得可怜……可总比一点都挣不到要好,不是吗?诸如此类的杂念在脑海中短暂地盘旋了一阵,但——
不对。
罗杰还是觉得,即便自己不再看这部游戏,至少也要避免如同现在这般,仅仅因为自己的消失,世界便陷入一片大混乱的境况,这才是明智之举。
说句不好听的,储蓄充值系统都已成为常态了,罗杰确实无法与她们相伴一生。
游戏制作组本身也不会把一切都倾注在这部作品上。
现在她们虽然如此沉浸其中,嘴上说着“我只是在观测自己的世界”,但毕竟身为游戏制作组,假以时日,就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产生做新游戏的冲动。
等到那时,如果游戏制作组突然说‘我正打算慢慢地为故事收尾了’,结局岂不是会更让人感到不痛快吗?
那么,在这里,自己究竟该给妮露一个怎样的答复,方才算是正确的呢?
如果她们用‘这是神的旨意,身为圣女的你,我希望你能完全遵从’这番话步步紧逼,妮露或许会同意,但是——
“我不想那样做。”
迄今为止,正是妮露,怀着只为传播罗杰意愿的信念,往返新大陆,吃尽了无数苦头。
如果没有妮露,罗杰根本无法与这个世界的人们沟通。况且,罗杰当初之所以会对游戏产生浓厚兴趣,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正是妮露她本人。
因此,撇开她游戏角色的身份不谈,罗杰也不愿对妮露采取任何强硬手段。
要怎样才能好好说服呢?
毕竟是宗教人士,还是说得含糊些比较好吧?
‘这么一说……神的话语是拥有力量的,对吧?’
神的话语拥有力量。
在那美名之下,诞生了三本荒唐至极的圣经。
游戏制作组会声称《圣经》的一切都已写明了,但考虑到游戏的特性,除了直接出现的章节外,多半没有详细填充内容。
既然如此,只要适当地传达自己的意图,游戏制作组不就会自行构建出像模像样的设定吗?
“在这里,姑且相信游戏制作组的能力吧。”
罗杰小心翼翼地向游戏制作组发送了一条消息。
◆◆◆
[嗯……妮露。虽说有些突然,但《圣经》你是知道的吧?]
“那当然!我当然知道!”
妮露说着,将腰间挂着的《圣经》紧紧抱在怀里。
圣乳实在太过巨大,将她怀里的《圣经》压得扁扁的。
这样细致入微的刻画,可真像是游戏制作组的手笔啊。
[能将最后一章的最后一节,直接念给我听吗?]
“最后一段经文吗?但是,《圣经》原本就是嘉心糖大人的话语,我担心在嘉心糖大人面前,是否敢将神之话语说出口……”
‘哦豁,竟然是这种反应?’
看妮露的反应,果然是没有准备好的台词啊。
不过嘛……我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应该会想办法编一段出来吧?
我相信你,游戏制作组!绝招要来了!
[是因为我想听妮露的声音。]
“是、是、咦?!”
她大吃一惊,脸颊涨得通红,随后,似乎并不讨厌,扭捏着身子。
“啊……我明白了!既然嘉心糖大人您都这么说了……我、我来为您诵读吧!”
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诵读起《圣经》的最后一段。
“‘纯粹真理第六十三条,在必然来临的那一刻,你们终将亲眼迎接神明的降临。’就是这样说的!”
‘竟然有六十三条。’
那该死的语录竟然有六十三条,着实令人震惊,但重要的还是最后一段经文的内容。
果然是最后一章经文该有的样子,模棱两可又好听的措辞,令罗杰非常满意。
因为可以按照罗杰的心意,随意搪塞过去。
“是的。我现在,正在为那必然到来的瞬间做着准备。”
先姑且这么说,让妮露平静下来吧。
之后,等世界系统构建得差不多了,再以‘我已在众人心中扎根,即便没有我,大家也能过得很好’这种充满教诲意味的口吻收尾。
她现在虽然无法彻底领会,但等到那种情况发生时,重视我意见的游戏制作组就不会刻意拖沓情节,而是直接给一个幸福的结局的。
[如果说是那必然到来的瞬间的话!]
[即使不用我细说,妮露也应该能明白,对吧?]
“……是!”
[很好。今天你就先知道这些就行了。我过阵子会再来。]
妮露立刻跪下,朝着我祈祷,并抬头仰望着罗杰。
“我妮露,随时准备着聆听嘉心糖大人的旨意!”
◆◆◆
至此,两人的对话便结束了。
罗杰不由自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想。
‘为幸福结局奠定基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罢了,但即便如此。
为了妮露和伊丽莎白,为了创造了这个世界的游戏制作组,
以及为了沉浸在这个世界中,度过真正幸福时光的自己……这条路,一定是正确的。
‘那么,该从何处着手呢?’
罗杰谨慎地翻开备忘录,逐句写下,梳理着当前的状况。
一阵口哨声。
那声音撩拨着罗杰的耳畔,竟是一种相当愉悦的体验。
◆◆◆
“……”
嘉心糖大人退去了。
妮露本能地察觉到那个存在已然离去,恭敬地双膝跪地,合上了双眼。
‘嘉心糖大人!’
“没错,我此刻正为那必将到来的时刻做着准备。”
圣经的最后一段经文。
在那必将到来的时刻,你们将亲眼迎接神明的降临――
没错。
亲眼。
噗通、噗通。
妮露的心脏开始以远超寻常的速度搏动起来。
她的腹中已不再仅仅是‘酥痒’,而是涌动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渴望。
那是一种渴望。对唯一能填补这内心空虚的存在,作为孕育神之旨意的女性,所迸发出的强烈热望。
‘那必然会降临的时刻……嘉心糖大人……如今,就快要――’
――降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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