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深夜那无法接通的电话和石沉大海的qq消息，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陈墨的心头。起初，他还能用“手机没电”、“临时有事”、“或许在陪家人”等理由来安抚自己那一闪而过的疑虑。毕竟，高考刚结束，每个人都有一堆琐事和突如其来的安排。
但当他第二天，在生物钟的作用下依旧早早醒来，窗外已是夏日明亮的晨光时，第一个浮上心头的念头，依旧是林婉清。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并未随着睡眠消散，反而在清醒后变得更加清晰。
他再次拿起手机，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按下了林婉清的号码。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成了肌肉记忆。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如同程序设定般，毫无变化地重复着。
陈墨皱了皱眉，挂断，看了一眼时间，上午八点半。这个时间，无论如何也该给手机充电了吧？他耐着性子，决定等一等。或许她只是起得晚，或许她正在忙。
他起床，洗漱，吃母亲准备的早餐。父母脸上带着轻松和喜悦，小心翼翼地不去过多打扰他，只是问着他想吃什么，有什么安排。陈墨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放在手边的手机。
九点，他再次拨打。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十点，又一次。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每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他心中的那根刺就仿佛被往里按深了一分。他开始有些烦躁了。这太不正常了。以林婉清的性格，就算手机真的坏了，或者有什么特殊情况，她也一定会想办法用其他方式联系他，至少会在qq上留言解释一下。她知道自己会找她。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了家里的台式电脑。主机嗡嗡作响，拨号网络缓慢连接。他登录qq，那个灰色的雏菊头像依旧顽固地暗着。他点开聊天窗口，昨天发送的消息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后面没有任何回复。他沉吟了一下，又敲下一行字：
“婉清，看到回电或者留言。有点担心你。”
发送。消息如同投入深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他关掉qq，试图找点别的事情做。翻开一本之前没看完的闲书，目光扫过字里行间，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念头，好的，坏的，理性的，荒诞的。
是不是她家里出了什么急事？比如，她父亲在外地的工作突然有了什么变故，需要他们立刻赶过去？所以匆忙间顾不上联系？这个想法似乎最合乎逻辑。但即便如此，在火车上，安顿下来之后，总有机会发个短信吧？
还是说……她生病了？病得很重，以至于无法使用手机？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紧，但随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高考前她状态虽然因为离别而低落，但身体并无异样。
又或者……是她故意不接电话？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陈墨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为什么？是因为考得不好，心情低落，不想见人？可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就完全封闭自己的人。更何况，他们之间，似乎并不存在需要这样刻意回避的理由。
除非……与那个“约定”有关。
一想到那个在月光下、在哭泣中反复确认的“交大见”的约定，一种更深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难道她家里给她的压力，远比她之前透露的，或者说远比他自己预估的，要大得多？多到让她觉得无法面对他，只能用这种方式逃避？
时间在焦虑的猜测和徒劳的尝试中缓慢流逝。每隔半小时，有时甚至更短，陈墨就会忍不住拿起手机拨打一次那个熟悉的号码。动作从最初的从容，变得有些急促，按键的力道也无意中加重。听到的，却永远是那个一成不变的、令人沮丧的提示音。
qq的窗口他一直开着，时不时刷新一下，希望看到那个头像亮起，或者至少状态栏里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但什么都没有。灰色的头像像一枚凝固的印章，盖在了他不断滋生的不安上。
中午吃饭时，他食不知味。母亲似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关切地问：“小墨，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跟同学闹矛盾了？”
“没事，妈，就是有点没睡醒。”陈墨勉强笑了笑，搪塞过去。他不想让父母担心，更不想在事情不明朗之前，将这种无端的焦虑传递给他们。
下午，赵凯兴冲冲地打来电话，约他晚上再去网吧“决战到天亮”，语气里充满了考后彻底的放松和快活。
“墨仔，出来嗨啊！在家孵蛋呢？”
陈墨握着电话，听着赵凯那边嘈杂的背景音，却提不起丝毫兴致。“今天有点累，想在家歇歇，你们玩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低沉。
赵凯愣了一下，似乎听出了他情绪不高，但也没多想，只当他是前两天玩得太疯，便说道：“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再约！”
挂了电话，房间重新陷入寂静。这种寂静，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和难熬。陈墨在房间里踱步，从窗口走到门口，再从门口走回窗口。窗外阳光炽烈，夏蝉鸣叫，一片生机勃勃，却无法驱散他心头越聚越浓的阴云。
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下去。看书，看不进；玩游戏，没心情；甚至连发呆，都会被各种关于林婉清下落的糟糕猜测打断。
这种完全失去联系的状态，这种石沉大海般的沉寂，让他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失控”的焦虑。他重活一世，自以为能够掌控很多事情，学业，财富，甚至部分人脉。但在这种纯粹的情感联结和个体行踪面前，他拥有的力量似乎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夜幕再次降临。黑暗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也仿佛吞噬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林婉清失联，已经整整一天了。
这不是简单的手机没电或者临时忙碌。这绝对不正常。
陈墨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下去了。明天，如果还是联系不上，他必须采取行动。他要知道，她到底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蛇，紧紧缠绕住了他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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