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嘉奖与意料之外的恩典
疫区风波平息后半月,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驾临女医学堂。宣旨太监声音洪亮,字字清晰,不仅高度赞扬了流珠及女医学堂在此次“喉痹”疫情中“忠勇可嘉,仁心仁术,力挽狂澜,安定民心”的卓越功绩,更带来了实质性的、足以震动朝野的丰厚赏赐。
赏赐清单长得令人咋舌: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东海明珠一斛,各色贡缎百匹,珍稀药材若干……这些已是寻常臣子难以企及的恩宠。然而,最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咨尔流珠,秉性柔嘉,医术精湛,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于疫病横行之际,亲率生徒,不避凶险,深入疫区,活人无数,更遭构陷而志不移,其心可昭日月,其功堪表于世。着即册封为‘惠宜县主’,食邑三百户,赐丹书铁券,许其直奏之权,以示褒奖。钦此!”
“惠宜县主”!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女医学堂上空炸响,也在整个京城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县主,乃是宗室女封号,非皇族血脉而获此封爵,在本朝极为罕见。这意味着流珠从此脱离了普通女官乃至良民的身份,正式跻身于贵族阶层,有了品级和爵位!更不用说还有食邑和丹书铁券,以及最关键的——直奏之权!这意味着她以后若有要事,可以绕过层层官僚,直接向皇帝上奏!
这份恩宠,厚重得让人窒息。流珠跪在地上,听着那宣旨的声音,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奖赏,更是皇帝将她彻底推上前台,成为他推行新政、平衡各方势力的一枚重要棋子的明确信号。从此,她和她身后的女医学堂,将再无退路,必须直面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臣女……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流珠叩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圣旨宣读完毕,宣旨太监笑容满面地上前道贺:“恭喜县主,贺喜县主!陛下对县主可是青睐有加啊!日后县主前程,必不可限量!”
流珠勉强笑了笑,命春兰奉上早已准备好的丰厚赏封。送走宣旨队伍后,整个学堂先是陷入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复杂的情绪。春兰、秋菊、冬梅等核心学员自然是为主高兴,但这份高兴中也掺杂了不安。而其他学员,则多是敬畏与茫然,她们的小小女学堂,一下子出了一位县主,这身份的鸿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流珠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隆恩,我等感激不尽。然,爵位荣宠,非为炫耀之资,实乃责任枷锁。从此以后,我等更当时时惕厉,精益医术,恪守本心,方不负圣望,不负百姓信赖。望诸君共勉!”
她的话语,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众人因突如其来的荣耀而产生的浮躁。是啊,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她们脚下的路,并未因这顶县主的冠冕而变得平坦,反而更加如履薄冰。
各方势力的反应与新一轮的博弈
流珠受封“惠宜县主”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各方势力巨大的反应。
坤宁宫内,皇后得知消息后,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套最喜欢的官窑茶具。她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好!好一个‘惠宜县主’!好一个直奏之权!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抬举那个贱婢,与本宫作对了!”她眼中寒光闪烁,“既然明的不行,暗的也被她侥幸逃脱……那就别怪本宫用更绝的手段!去,给本宫传信给家里,让他们在朝堂上,好好‘恭贺’一下这位新晋的县主!”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关于流珠的议论纷纷扬扬。一部分官员,主要是清流和与太医世家无甚瓜葛的官员,对流珠的受封表示赞同,认为其功绩当得起此赏,有利于激励人心,弘扬医道。而另一部分官员,尤其是与皇后母家关联密切,或是与太医院保守派关系匪浅的官员,则开始上奏,或明或暗地表示担忧。
有的说:“流珠女史虽有功,然其医术终非正统,骤然赐予宗室封号,恐引非议,动摇国本。”
有的道:“女子封爵,已属罕有,更兼直奏之权,恐开女子干政之端,有违祖制。”
还有的则看似关心实则挑拨:“县主年轻位高,恐招小人嫉恨,不如令其安心医学,少涉朝堂之事为宜。”
这些奏章,如同绵绵细雨,虽不猛烈,却持续不断,试图在舆论上给流珠制造压力,削弱她刚刚获得的地位和影响力。
皇帝玄凌对此心知肚明。他在朝堂上并未过多表态,只是将那些言辞过于激烈的折子留中不发,对几份看似“中肯”的劝谏,则淡淡回应:“流珠之功,在于活人无数,安定民心。其爵位,乃酬其功,亦为天下女子立一表率,何来动摇国本之说?至于干政……朕尚未见其有一言涉及朝政,众卿多虑了。”
轻描淡写之间,便将压力顶了回去。但他同时也通过苏培盛,给流珠递了一句话:“树大招风,县主当好自为之。”
流珠明白,这是皇帝在提醒她,要谨慎行事,不要授人以柄。
与此同时,裕亲王府内。玄澈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听着顾长史汇报朝堂上的风波和流珠的近况,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惠宜县主……直奏之权……我这皇兄,倒是下了一招妙棋。”他低声自语,“如此一来,她便彻底成了众矢之的,除了紧紧依靠皇兄,还能有别的选择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不过,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顾长史,以本王的名义,备份厚礼,恭贺惠宜县主。记住,要格外‘用心’。”
“是,王爷。”顾长史躬身应道,心中明了,王爷对这位于主的“兴趣”,有增无减,而且策略恐怕要有所调整了。
学堂内部的微澜与流珠的抉择
外部风起云涌,女医学堂内部,也因流珠身份的巨变而暗流涌动。
最直接的变化,是来往拜帖和邀请函骤然增多。许多原本对女医学堂不屑一顾的官宦人家、豪门贵妇,如今都递来了帖子,有的邀请流珠过府“叙话”,有的想请她为家中女眷“诊平安脉”,实则多是攀附结交、或是试探之意。甚至有些家族,隐晦地表达了想与流珠联姻的意向——虽然她已是县主,但若能娶回家,其背后的圣宠和直奏之权,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流珠对此不胜其烦,一律以“专心医学,编纂医书,无暇应酬”为由,婉言谢绝。她知道,这些看似热情的橄榄枝,背后都可能藏着陷阱。
学员之中,气氛也变得更加复杂。大部分学员依旧尊崇流珠,但言行间不免多了几分拘谨和距离感。瑞珠经过上次事件后,变得沉默寡言,埋头做事,但偶尔看向流珠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而一些新入学、家世较好的学员,则难免生出些别样心思,有的想借机巴结,有的则暗自不服,觉得流珠不过是运气好。
这一日,流珠正在书房审阅《妇人科辑要》新修订的章节,春兰进来禀报,神色有些犹豫:“先生,吏部玉郎中府上递来帖子,想请先生过府,为其夫人诊治旧疾。还……还附了一份礼单,颇为丰厚。”
流珠抬起头,目光锐利:“玉郎中?可是玉蔻之父?”
“正是。”
流珠冷笑一声:“上次其女之事,尚未与他们计较,如今倒敢来攀附?回复他们,就说我医术浅薄,不敢贻误贵人,请他们另请高明。礼物原封退回!”
“是。”春兰应下,又道,“还有……近日有几个学员,私下里在议论,说先生如今是县主了,身份不同往日,这女医学堂怕是也要变成权贵女子镀金之地了……言语间,颇有些……灰心。”
流珠闻言,放下手中的笔,默然片刻。她知道,这是必须面对的问题。身份的转变,不可避免地会带来隔阂和误解。
傍晚,她将全体学员召集到讲堂。没有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年轻的面庞。
“我知道,近日以来,因陛下恩典,我得封县主,外界议论纷纷,学堂内部,亦难免有所波澜。”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今日,我想对大家说几句心里话。”
讲堂内鸦雀无声。
“这县主的冠冕,于我而言,非为荣耀,实为枷锁。它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严的审视,和更凶险的处境。”流珠缓缓道,“陛下赐我此爵,看重的并非我流珠个人,而是我们女医学堂所代表的‘济世救人’之精神,是诸位不畏艰险、勤学苦练所掌握的医术护理之能!”
“我等立身之本,从来不是虚名爵位,而是手中的银针,案上的医书,是面对病患时的那份仁心与担当!”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无论我是女官还是县主,我依然是你们的先生,我们依然是志同道合、致力于医学的同行者!女医学堂的宗旨,永远不会变——培育良医,普惠众生!”
“若有人因我这身份而心生隔阂,或以为可借此攀附权贵,那便是误解了学堂,也看轻了我流珠!”她目光如炬,看向那几个近日有些浮躁的学员,那几人不由低下了头。
“在此,我立下规矩:日后,凡学堂内部事务,一切如旧,毋论爵位,只论医术与品性。对外,我自有分寸,绝不使学堂卷入无谓的纷争,亦绝不使尔等因我之故,受半分委屈或牵连!”
一番话语,掷地有声,如同春风化雨,驱散了学员们心头的迷雾和不安。春兰、秋菊等人率先跪下:“我等谨遵先生教诲!愿随先生,砥砺前行!”
其余学员也纷纷跪倒,齐声道:“愿随先生,砥砺前行!”
看着重新凝聚起来的人心,流珠心中稍安。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她必须尽快利用手中的资源和权力,为女医学堂打下更坚实的基础,同时,也要开始主动布局,应对那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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