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省的突然归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吴山居持续了几天。
他暂时住了下来,一方面似乎是想多观察一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孙女”和侄子如今的生活,另一方面,吴邪也察觉到,这位三叔恐怕还有其他事情。
但表面的和谐还是要维持。苏晚茗在吴邪的叮嘱下,在吴三省面前总是乖巧地叫“爸爸”,偶尔不小心溜出一句“妈妈”,也会在吴邪或其他人自然的引导下含糊过去,吴三省只当是小孩子口齿不清或者想妈妈了——这个印象在不久后的一场意外中得到了“强化”。
深秋时节,天气变化无常。前几天还暖阳和煦,一场夜雨过后,气温骤降。大人们自然没事,但苏晚茗毕竟顶着个“先天体弱”的设定,加之她自身血脉和寂灭冰核的平衡本就微妙,对环境变化异常敏感。
这天早上,吴邪就发现苏晚茗有点蔫蔫的,不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活力满满地跑出来。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微微发热,小鼻子也有些不通气,时不时吸一下。
“好像有点着凉了。”吴邪心里一紧,立刻给她加了件衣服,冲了杯温和的姜糖水看着她喝下。苏晚茗很乖,虽然没什么精神,还是小口小口喝完了,然后依偎在吴邪怀里,小声说:“妈妈,我头有点晕晕的。”
吴邪的心悬了起来。他知道普通感冒对一般孩子可能不算大事,但放在苏晚茗身上,结合她“虚弱”的伪装和真实的特殊体质,谁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张起灵几乎在吴邪发现异常的同一时间就察觉了,他无声地靠过来,手指极轻地搭在苏晚茗腕间片刻,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黑瞎子和解雨臣也放下了手里的事,目光关切地投过来。连墨渊都从电脑屏幕后抬了抬眼,瞥了一下苏晚茗的状态,但没说什么,只是敲键盘的速度慢了些。
吴三省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问道:“孩子怎么了?”
“有点着凉,可能感冒了。”吴邪尽量让声音平稳,但眼底的担忧瞒不过人。
吴三省走近看了看苏晚茗红扑扑的小脸和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着凉了?请医生了吗?”
“先观察一下,吃了点药。”吴邪含糊道,他们哪里敢随便请普通医生。
然而,情况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到了中午,苏晚茗的体温开始明显升高,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变得急促,开始不停地咳嗽、打喷嚏,清澈的大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没了神采。她整个人蜷缩在吴邪怀里,小声哼唧着,显得异常难受。
“不对劲,这烧得太快了。”解雨臣声音低沉,他已经让人去取退热贴和温水,但寻常物理降温手段似乎收效甚微。
吴邪抱着苏晚茗,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高热和细微的颤抖,那热度灼烫着他的手心,也灼烧着他的心脏。他强迫自己冷静,但手指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很可能是她体内那股特殊力量与外部病邪产生了某种冲突或者失衡。
“妈妈……难受……冷……”苏晚茗烧得有些糊涂了,往吴邪怀里更深处钻,无意识地呢喃着。
吴邪此刻全部心神都在苏晚茗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称呼问题,他只是不停地用脸颊去贴苏晚茗滚烫的额头,声音发颤地哄着:“晚茗乖,没事的,妈妈在……爸爸也在,很快就不难受了……”
吴三省看着侄子那副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却又强自镇定的样子,再听孩子烧糊涂了的呓语,心中那点关于称呼的疑惑瞬间被“孩子病重,神志不清”的解释覆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感同身受的焦急。
这孩子,看起来病得确实很重!
“愣着干什么!送医院啊!”吴三省喝道。
“不能送医院!”吴邪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和斩钉截铁。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深吸一口气,尽量解释道:“三叔,晚茗的病……情况特殊,普通医院没办法,乱用药反而更糟。我们有……有别的办法。”
他的目光急急地投向一直沉默坐在角落、仿佛与世隔绝的墨渊。
墨渊早在苏晚茗体温异常升高时,就已经关掉了游戏,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泡茶?他拿起胖子那壶宝贝岩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才在吴邪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开口:“急什么。先天不足,外邪引动内息,小场面。”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极淡的、清冽如雪山松风的气息弥漫开来,让焦灼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墨渊伸手,指尖并未直接接触苏晚茗,而是在她额前三寸处虚虚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柔光闪过,苏晚茗原本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抱她回房,安静,别围着。”墨渊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吴邪立刻抱着苏晚茗冲回她的房间,张起灵紧随其后,无声地清开了通道。黑瞎子拦住了想跟进去的吴三省和胖子,低声道:“三叔,胖子,信墨前辈,他有办法。人多反而干扰。”
解雨臣则迅速准备好了温水、干净毛巾等可能用到的物品,放在房门口。
房间里,吴邪将苏晚茗放在床上,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墨渊走进来,示意张起灵守在门口,然后对吴邪说:“按住她,别让她乱动,可能有点疼。”
吴邪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他毫不犹豫地照做,用身体轻轻压住苏晚茗,双手握住她的小手,声音嘶哑地在她耳边低语:“晚茗不怕,妈妈在,爸爸也在,很快就好了……”
墨渊站在床边,神色第一次变得无比认真。他双手结出一个复杂古朴的手印,指尖萦绕着淡青色的光晕,那光晕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又肃然的力量。他缓缓将手印虚按在苏晚茗心口上方。
昏睡中的苏晚茗猛地颤抖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呜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吴邪感觉到她的手瞬间攥紧,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
他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只是更紧地抱着她,不停地说:“没事的,晚茗乖,很快就好了……”
墨渊的手印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期间,苏晚茗的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潮红的小脸渐渐恢复了些许正常的颜色,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呼吸变得绵长平稳。她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只是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抽噎一下。
墨渊收起手印,额角也沁出了一层薄汗,显然这番操作对他而言也并非毫不费力。
他看了一眼吴邪:“暂时稳住了。寒气入体,引动了冰核些许异动,现在已经压回去了。接下来几天需要静养,我会配点温和的固本培元汤药,你按时喂她。”
吴邪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一半,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手脚一片冰凉,刚才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他强撑着,小心翼翼地将苏晚茗的手放进被子里,给她掖好被角,又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确认真的降下来了,呼吸也平稳了,才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想对墨渊说声谢谢,但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想扶住床沿,却抓了个空。
“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紧接着,吴邪便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张起灵身形如电,在他倒地前稳稳将人接住。吴邪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锁,竟是直接晕了过去。这是急火攻心,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后骤然松弛,身体承受不住了。
门外,吴三省和胖子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苏晚茗安稳睡去、墨渊略显疲惫地站在床边、张起灵抱着昏倒的吴邪这一幕。
吴三省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先看了看呼吸平稳、小脸恢复正常的苏晚茗,又猛地转头看向不省人事的吴邪,脸色极其难看:“小邪怎么了?!”
“急的,累的,虚脱了。”墨渊言简意赅,瞥了吴三省一眼,“死不了,睡一觉就好。倒是你,别在这儿大呼小叫,吵着小的。”
吴三省被噎了一下,但看到孙女转危为安,侄子也只是虚脱晕倒,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看向墨渊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这古怪的家伙,是真有本事。
张起灵将吴邪抱到隔壁房间安置。胖子赶紧去张罗热茶和吃食,给墨渊补充“能量”,也备着等吴邪醒来。解雨臣则接手了照顾苏晚茗的后续工作,细致地帮她擦汗,调整睡姿。
吴三省站在两个房间门口,看着一边昏睡的吴邪,一边安睡的苏晚茗,又看看忙碌的众人,尤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墨渊,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
这孩子病得如此凶险,吴邪的反应绝不是装出来的,那是真真切切掏心掏肺的着急和恐惧,甚至自己都扛不住晕了过去。
还有这些围在吴邪和孩子身边的人,他们的关切、默契、以及那个墨渊展现出的非常手段,都指向一个事实:吴邪说的是真的,这孩子是他亲生女儿,身世可怜,身患奇症,被他们这群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护着。
任何谎言,都不可能编织出如此真实、如此深刻的焦急与守护。
吴三省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有对侄子突然背负如此重担的心疼,有对那早逝的“苏念”的一丝叹息,更有对病弱却乖巧的苏晚茗涌起的、属于血缘的怜爱和责任。
他走到吴邪床前,看着侄子苍白的脸,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长辈特有的笨拙关怀。
“臭小子……”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远没有了之前的严厉。
窗外,天色渐暗。吴山居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终于在药物作用和精疲力尽后,陷入了沉睡般的宁静。而某些认知和关系的纽带,也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与守护中,悄然加固,再无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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