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洗漱已毕。吕布携着严夫人走入内室。
吕布并未立刻歇下,而是坐在床榻边,将严夫人轻轻揽入怀中,下颌抵着她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纤细的腰肢。
白日里的杀伐决断渐渐褪去,只余下对怀中人的眷恋与即将离别的牵挂。
“夫人,”他声音低沉,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明日离去,五原郡诸事托付于你,我自是万分放心。
唯有一事,需再与你叮嘱。”
他稍稍松开怀抱,低头看向她明亮的眼眸,神色恢复了几分统帅的锐利说道:
“我走之后,若吕思忠、秦宜禄二人回来了”他语气加重,“你便令他们,将重心放在朔方城与青盐泽两处!
尤其是往青盐泽运盐、护盐之事,乃我军资命脉,绝不可有丝毫懈怠!”
他详细解释道:“朔方郡有稚叔(张扬)坐镇,青盐泽有伯道(郝昭)经营,此二处乃我并州根基,盐利更是维系平准舍、犒赏三军的根本。需确保盐路畅通,库藏充盈。”
严夫人依偎在他怀中,认真倾听,随即郑重点头说道:“夫君所言,妾身铭记。
盐事关乎命脉,妾身定会紧盯吕、秦二人,督促他们优先保障朔方郡与青盐泽的盐运,绝不让后方供给有失。”
“好。”吕布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牵挂落地,拥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下来,“有夫人坐镇,我此去云中郡,便无后顾之忧了。”
烛火噼啪轻响,严夫人温顺地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道:“夫君此行,务必珍重。家中一切,妾身自会打理妥当,待君凯旋。”
吕布低沉的话语落在耳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热气息。
严夫人闻言,脸颊两侧飞红,如晚霞浸染,一直蔓延至耳根颈侧。
她下意识地轻咬下唇,眼波流转间似嗔似羞,却并未闪躲,反而将身子更贴近了他坚实的胸膛,低声啐道:“夫君……明日还要远行,怎的还这般不知节制……” 话音未落,尾音已化作一丝模糊的嘤咛。
吕布见她这般情态,朗声低笑,臂膀收拢,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正是因要远行,才更需夫人为我……鼓舞士气。”
吕布声音沙哑,带着戏谑,更带着深沉的渴望。
帐幔落下,掩去一室春光。窗外月色朦胧,唯有断续的喘息与低语交织,直至夜深。
翌日清晨,卯时正刻,吕布准时醒来。
他悄无声息地披衣起身,看了眼榻上尚在熟睡的严夫人,为她掖好被角,便大步走出内室。
在院中沉腰立马,一招一式演练拳法,直至周身气血奔涌,驱散黎明前的寒意。
用罢简单的晨食,他换上玄甲,系好猩红披风,翻身跨上家丁牵来的龙象马。马蹄踏破清晨的寂静,直奔城中军营。
军营校场,五十名飞骑精锐已肃立待命,人马无声,如同一片凝结的玄铁丛林。
吕布目光扫过,微一颔首,并不言语,只一挥手,便一马当先,率队驰出军营。
队伍穿过渐醒的街道,直达崔质府邸。府门早已敞开,两盏灯笼在微风中摇曳。
吕布勒住马,未及开口,崔质已一身利落骑装,手持马鞭,自门内快步而出,眼中虽带血丝,精神却极为抖擞。
吕布端坐马上,沉声问道:“文实,时辰已到,可准备停当?”
崔质在门前拱手,声音清晰有力:“将军,诸事已备,图册、笔录皆已装入行囊。”
他利落地踩镫上马,缰绳一振说道:将军!“随时可以出发!”
“好!”吕布不再多言,拨转马头,指向北方,“出发!直驱云中!”
一声令下,马蹄雷动,数十骑卷起烟尘,如离弦之箭,冲破五原城门的晨曦,向着云中郡的方向,疾驰而去,天色将明。
马队奔出五原城北门,踏上通往云中的官道。
吕布一马当先,玄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紧握缰绳、身体随马背起伏的崔质,朗声笑道,声音在风中依旧清晰:
“文实!此番急行军,路途颠簸,可不比在府中伏案绘图舒坦!你若觉吃力,不必硬撑,可告知我会放缓些速度!”
话语中带着主帅的粗豪,却也透着对谋士的体恤。
崔质闻言,非但不露怯色,反而一提缰绳,催马赶上半个身位,声音虽因疾驰而微喘,却透着一股难得的昂扬之气高声说道:
“将军放心!”他高声应道,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畅快的笑意,“质虽一介文士,却也是在这并州边郡长大!年少时也曾纵马射猎,也未曾落于人后!
这马背上的功夫,虽不敢与将军麾下百战锐骑相比,但跟上队伍,绝无问题!”
他似乎被这纵马驰骋激起了几分豪情,又补充道:“何况,早日抵达云中,早日勘明农情,方能不负将军重托!”
吕布见他虽面容清癯,但控马姿态稳当,眼神明亮,毫无畏难之色,不由放声大笑的说道:“好!有志气!
那便让我看看,你这‘并州马术’能撑到几时!驾!”
说罢,他轻叱一声,龙象马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崔质亦毫不示弱,紧催坐骑,奋力跟上。马队掠过初升的朝阳,在广阔的原野上拉出一道滚滚烟尘。
浩荡的队伍踏起烟尘,如同一条土黄色的长龙,游弋在苍茫的北地原野上。
队伍最前方,吕布轻提缰绳,他胯下的坐骑非是寻常战马,龙象马此马体型远超常驹,肩高近乎常人胸口,骨骼粗壮如龙,四肢踏地沉稳似象,通体毛色洁白如雪,奔跑时带着一股摧枯拉朽、无物可挡的磅礴气势,仿佛不是在地面奔驰,而是在低空掠行。
马首偶尔甩动,发出沉闷如雷的嘶鸣,惊得两旁将士的坐骑都不安地避让。
吕布稳坐于这匹神骏之上,宛如天神。
他侧首回望,目光轻易便越过一众亲卫,已经从队前落在了队伍中段那个骑着一匹战马、正努力跟上却已显疲态的文士崔质身上。
吕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又带着绝对自信的笑意,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风声与马蹄声,清晰地传入崔质耳中道:
“文实!”他喊道,“照你这般速度,怕是未到云中郡,你就要被胡虏的游骑掳了去。
罢了,若此番你能紧随大队,不至掉队落单……”他略一停顿,看着崔质因他话语而抬起的、混合着疲惫与不服输的脸,说道:“待我等凯旋五原,吾必亲自为你寻来一匹真正的并州骏马,赠予你!如何?可还敢跟?”
崔质闻言,精神猛地一振,疲惫似乎都被这话语驱散了几分。
他努力控住有些踉跄的坐骑,仰头迎着吕布的目光,高声应道:
“将军!此言当真?!”声音因急促而有些嘶哑,却透着灼热。
吕布朗声大笑,拍了拍龙象马粗壮如钢柱的脖颈,那马竟似通人性般发出一声低沉雄浑的响鼻,仿佛也在应和主人的承诺。
“我吕布,何时虚言?”
“好!”崔质仿佛被注入了无穷气力,猛地一夹马腹,挥动马鞭抽下说道:“将军,一言为定!”
他驾驭身下战马奋力策马,从队伍侧翼加速前冲,扬起的尘土扑向道旁。
虽然速度仍远不及吕布的龙象马,但那决绝向前的身影,却引得吕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吕布不再多言,只是轻轻一抖缰绳。那龙象马会意,巨大的头颅微微一低,四蹄发力,步伐骤然加快,看似笨重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载着吕布如一尊移动的山岳,轻易便追上了崔质,并再次领先全军,向着北方绝尘而去。
残阳奋力地将最后一片炽热泼洒向大地,将云中郡斑驳的土城墙染成一种沉重的赭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广袤的戈壁上,风声呜咽,卷起细小的沙砾,打在甲胄上发出碎响。
“文实,”吕布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调侃,“啧,竟真让你撑到了云中。不错,当真不错。”
他故意停顿,欣赏着崔质气喘吁吁的窘态,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补充道:
“比起上一个在我面前夸口自己骑术如何精绝的人……文实你嘛,”
他哈哈一笑,声震四野笑道:“也就只比她,还差上那么一点点吧!如何?我之赞誉,可还受用?”
崔质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听着这明贬实褒、极尽挖苦的“赞誉”,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他扶着酸软的腰,声音还有些发虚的说道:
“将军……您这……赞誉……当真是……别具一格……震耳发聩……”他缓了口气,望向那巍峨的城墙,“差一点……也是差一点吧……看来那匹并州良驹……在下是……无福消受了……”
吕布闻言,笑声更加酣畅淋漓,他拍了拍龙象马粗壮的脖颈,目光却已如鹰隼般锐利地投向云中郡那洞开的、幽深的城门,之前的戏谑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临近猎场的凝肃和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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