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的深夜总是静得瘆人。
梆子声敲过三更，易阙押着苏曼陀罗穿过空荡荡的前院，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易捕头，这深夜押着个大美人回六扇门，是想私设公堂，还是想金屋藏娇啊？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伴随着一阵轻佻的笑声。
易阙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赵三，诡案房里出了名的油滑老油条，仗着自己是京城本地人，平日里就爱跟同事开些荤素不忌的玩笑。
他没理会赵三的调侃，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阴影处：三更半夜不值班，躲在这里嚼舌根，小心我告诉王副捕头，扣你这个月的赏钱。
阴影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赵三探出个脑袋，看清易阙身后的苏曼陀罗时，眼睛都直了：乖乖……这姑娘是……
密宗嫌疑人。易阙言简意赅，我要带她去审讯室，别来打扰。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后院的审讯区。
苏曼陀罗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六扇门的布局。
没想到六扇门的内部是这样的，比我想象中要朴素得多。她轻声说道。
易阙没接话，心里却暗自警惕。这女人太镇定了，镇定得有些反常。
审讯室是一间不大的石屋，只有一张石桌和两把石椅，墙角燃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铁锈味。
易阙推苏曼陀罗坐在一把石椅上，自己则坐在她对面，将那枚阳佩放在石桌上。
说吧，易阙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你叫什么名字？来长安的目的是什么？密宗在长安还有多少据点？
苏曼陀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石桌上的阳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易捕头，你明明对《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更感兴趣，何必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呢？
放肆！易阙一拍桌子，石桌上的油灯都晃了晃，我是六扇门捕快，职责所在！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他嘴上说得严厉，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苏曼陀罗说中了他的心事。那部功法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苏曼陀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盛：易捕头，别装了。你我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兜圈子。那部功法，你想要，我也想要。我们合作，各取所需，不好吗？
合作？易阙冷笑一声，跟一个密宗弟子合作？你觉得我会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这枚玉佩。苏曼陀罗指了指石桌上的阳佩，它已经认可你了，不是吗？否则它不会在你手里发烫，更不会指引你找到我。
易阙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苏曼陀罗说的没错，这枚玉佩确实很诡异，而且对他的修炼有着莫名的帮助。
我需要时间考虑。易阙沉默了片刻，说道。他需要时间来权衡利弊，更需要时间来确认苏曼陀罗的真实目的。
可以。苏曼陀罗很爽快地答应了，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因为，不止我们在找这部功法。
还有谁？易阙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佛道两家的人，还有一些江湖上的邪派高手。苏曼陀罗的脸色严肃了几分，他们都知道《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的威力，都想据为己有。如果被他们先找到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易阙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如果真像苏曼陀罗说的那样，那他就不仅仅是在和密宗打交道了，而是要卷入一场更大的纷争之中。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易阙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李头儿？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六扇门总捕头，李擎天。他依旧穿着那身藏青色的锦袍，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
李擎天没有看易阙，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苏曼陀罗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苏曼陀罗看到李擎天，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欠了欠身：李总捕头。
苏姑娘，别来无恙啊。李擎天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易阙彻底懵了。李头儿认识苏曼陀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头儿，您……
易阙，你先出去。李擎天打断了他的话，我有话要单独跟苏姑娘说。
易阙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李擎天，又看了看苏曼陀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出审讯室，顺手把门带上。但他没有走远，而是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很可能会揭开很多秘密。
审讯室里。
李擎天走到石桌前，拿起那枚阳佩，摩挲着上面的曼陀罗花纹，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没想到，这枚玉佩最终还是落到了易阙手里。他轻声说道。
李总捕头似乎早就知道这枚玉佩的存在？苏曼陀罗问道。
何止是知道。李擎天叹了口气，当年，就是我把这枚阳佩从密宗手里抢出来的。只是后来不小心遗失了，没想到会被一个水祟得到。
苏曼陀罗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李总捕头对《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也很了解？
了解谈不上，但略知一二。李擎天放下玉佩，看着苏曼陀罗，你师父让你来长安找这枚玉佩，不仅仅是为了修炼功法吧？
苏曼陀罗沉默了片刻，说道：李总捕头果然睿智。我师父说，这枚玉佩里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关系到密宗的存亡。
什么秘密？李擎天追问道。
我不知道。苏曼陀罗摇了摇头，师父只说，等找到阳佩，自然会有人告诉我。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您。
李擎天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法号。苏曼陀罗说道。
无念……李擎天喃喃自语，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原来是他。
门外的易阙听得一头雾水。无念是谁？李头儿和密宗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还有，他和李头儿之间的秘密，李头儿会不会也和苏曼陀罗说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开了。李擎天走了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头儿，您……
易阙，李擎天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把这个女人关到最里面的牢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见她。
易阙不敢多问，赶紧应了一声。
他转身走进审讯室，看到苏曼陀罗正坐在石椅上，眼神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吧。易阙说道。
苏曼陀罗点了点头，站起身，跟着他走出了审讯室。
在通往最里面牢房的路上，易阙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跟李头儿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苏曼陀罗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聊了聊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易阙皱了皱眉，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只是我师父和他认识而已。苏曼陀罗轻描淡写地说道。
易阙知道她在隐瞒什么，但他也没有再追问。他看得出来，李头儿现在心情很不好，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把苏曼陀罗关进最里面的牢房后，易阙转身离开了。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走向了李擎天的书房。
他觉得，是时候问清楚一些事情了。
李擎天的书房很简朴，只有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和一把椅子。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大多是关于破案和武功的。
易阙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李擎天沙哑的声音。
易阙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李擎天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杯茶，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
李头儿。易阙轻声喊道。
李擎天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坐吧。
易阙在椅子上坐下，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头儿，您认识苏曼陀罗的师父无念？
李擎天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认识。我们曾经是朋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反目成仇了。
什么事情？易阙追问道。
是关于《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的。李擎天叹了口气，当年，我和无念一起去西域寻宝，无意中发现了这部功法。我觉得这部功法太过阴邪，不应该流传于世，想要毁掉它。但无念却被功法的威力迷住了，想要据为己有。我们为此发生了争执，最后大打出手。他受了重伤，我也差点丧命。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敌人。
易阙恍然大悟。原来李头儿和密宗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那苏曼陀罗说的秘密是什么？易阙又问道。
我不知道。李擎天摇了摇头，无念那个人心思缜密，他肯定不会轻易把秘密告诉别人。苏曼陀罗这么说，很可能是在试探我。
他顿了顿，看着易阙，语气严肃地说道：易阙，我知道那部功法对你很有诱惑，但你千万不能碰。那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陷进去，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我明白。易阙点了点头，但苏曼陀罗说，还有其他人在找这部功法，如果我们不先找到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李擎天说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你这段时间要多加小心，密切关注苏曼陀罗的动向，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易阙应了一声，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李擎天叫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这是我当年整理的关于密宗和《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的资料，你拿去看看，或许对你有帮助。
易阙接过小册子，点了点头：谢谢李头儿。
走出书房，易阙打开小册子看了几眼。上面记载了很多关于密宗的历史、功法特点以及一些密宗弟子的行踪。这些资料非常详细，显然是李擎天花费了很多心血整理的。
他把小册子揣进怀里，心里感慨万千。他没想到，李头儿为了阻止密宗功法的流传，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回到自己的住处，易阙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子里全是《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苏曼陀罗、无念以及李头儿的话。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光明正大的六扇门捕快之路，虽然平淡，但安稳踏实；另一边是充满诱惑和危险的密宗功法之路，可能会让他变得更强，但也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怀里的阳佩突然发烫起来。他拿出玉佩，看到上面的曼陀罗花纹正在微微闪烁，花芯的红点发出微弱的红光，似乎在催促着他什么。
易阙看着玉佩，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他想起了自己在六扇门的憋屈日子，想起了那些嘲笑他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对力量的渴望。
或许，我可以试试。他喃喃自语，只要我能控制住自己，不被功法反噬，说不定真的能闯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下定决心后，易阙不再犹豫。他从怀里掏出李擎天给的小册子，仔细地看了起来。他要了解密宗，了解《密宗欢喜菩萨长春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易阙专注的脸上。他知道，从他下定决心的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改变了。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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