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风雨停歇,被洗涤过的荒野空气清新,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凉意。
破庙内,篝火已然熄灭,只余下灰烬和袅袅青烟。
梁勇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经过一夜的调息和持续为林雪儿渡入真气,他新生的本源总算稳固下来,虽然距离恢复实力还差得远,但至少摆脱了随时可能毙命的危险。脸色虽然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寒星。
他低头看向身旁依旧昏迷的林雪儿。她的呼吸比昨夜平稳了一些,但依旧微弱,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冰雪雕成的人儿,脆弱得一触即碎。他渡入的太初真气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维系她一丝生机,却无法驱散那盘踞在她经脉深处的、品阶极高的顽固寒气,更无法弥补她损耗的本源。
这寒气……梁勇眉头紧锁。以他目前对神医阁传承的理解,竟一时无法完全看透其根源,只觉其古老而强大,与林雪儿本身似乎又有着奇异的联系。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上为何会有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又为何不惜代价用来救他?
疑问盘旋在心头,但此刻,救治她才是第一要务。
林正宏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米粥走了进来,看到梁勇苏醒且状态明显好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欣慰,但目光触及昏迷的女儿时,忧色又瞬间爬满眉梢。
“梁勇,你感觉怎么样?雪儿她……”他将粥碗递给梁勇。
梁勇接过粥碗,却没有立刻喝,而是沉声道:“我暂时无碍。但雪儿的情况很麻烦,她体内的寒气非同一般,本源损耗也极重,需要特殊的药物和静养。”
林正宏叹了口气,颓然道:“我知道……可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去找对症的灵药?黑狱山脉更是危机四伏……”
“去黑狱山脉,势在必行。”梁勇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不仅是为了我需要的药材,也可能找到救治雪儿的契机。她之前提到过幽谷秘境,那里或许就有转机。”
他顿了顿,看向林正宏,眼神锐利:“岳父,林家如今已无退路。影楼的追杀不会停止,云城也回不去了。唯有向前,在黑狱山脉搏出一线生机,或许还能借助那里的环境与资源,让林家真正站稳脚跟。”
林正宏看着梁勇,这个年轻人明明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身体依旧虚弱,但言谈举止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信服的领袖气质和决断力。他想起女儿昏迷前的决绝,又看看眼前重获新生的梁勇,心中那点犹豫和恐惧,终于被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
“好!你说得对!”林正宏重重点头,眼神变得坚定,“我林家,就陪你们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他转身走出庙门,开始指挥护卫们收拾行装,检查车马,准备继续赶路。经历了昨夜风雨和袭击,队伍更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梁勇将温热的米粥慢慢喝完,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和力气。他放下碗,再次将手掌轻轻贴在林雪儿冰冷的额头上,精纯温和的太初真气缓缓渡入,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她干涸的经脉,与那顽固的寒气进行着无声的拉锯。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他能感觉到,在她生命本源的最深处,似乎有一粒极其微小的、被冰封的种子,在他的生机真气刺激下,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有反应就好!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会放弃。
他凝视着林雪儿恬静却毫无生气的睡颜,回想起她挡刀时的决绝,背负他风雨前行时的坚韧,以及最后那不惜代价、逆转生死的一指……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如同初春的藤蔓,悄然在他心间滋生、缠绕。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与亏欠,更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疼惜与……守护的欲望。
“我会救你。”他低声重复着之前的誓言,声音轻却重若千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从今往后,只要我梁勇有一口气在,绝不会再让你受今日之苦。”
这是他给予的承诺,一个男人对用生命守护他的女人的承诺。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护卫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姑爷,我们在庙后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些痕迹,像是……大型野兽的爪印,而且很新鲜!”
林正宏脸色一变:“看清是什么野兽了吗?”
护卫摇头:“爪印很深,形状怪异,属下从未见过,但看大小,绝非寻常狼豹之类。”
梁勇闻言,目光一凝。黑狱山脉尚未抵达,这外围区域竟然就出现了不明的大型猛兽?看来这片地域,比想象中更加危险。
“加强警戒,轮流休息,半个时辰后出发!”林正宏立刻下令,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梁勇将林雪儿小心地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冰冷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他将她安置在已经修复好的、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一手依旧搭在她的腕脉上,持续输送着真气。
车队再次启程,朝着黑狱山脉的方向,在泥泞未干的官道上艰难前行。
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啦声响。
梁勇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逐渐变得原始而茂密的景色,眼神深邃。
前路,危机四伏,杀机暗藏。
但他体内,神医阁的传承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复苏。
身边,是需要他倾尽所有去守护的人。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风暴,来吧。
我梁勇,已非昨日吴下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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