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对王家的精准打击,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京市的上层圈子。吴氏内部人人自危,外部合作伙伴则纷纷重新评估这位新任年轻总裁的行事风格与能量。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氛围中,一份来自吕氏集团的合作建议书,被直接送到了吴念的办公桌上。
项目名称:“未来之心”核心地块联合开发。
即便是以吴念如今挑剔而冷静的眼光来看,这也不得不承认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案。那块地位于城市发展的黄金轴线上,潜力巨大,但涉及复杂的拆迁、规划和高昂的开发成本,单独啃下对任何一家企业都是不小的负担。吕氏提出的联合开发模式,优势互补,风险共担,利润分成方案也显得颇有诚意。
送走汇报此事的项目部新任副总监李薇,办公室内只剩下吴念和钟管家。
“小姐,吕氏的这个提议……”钟管家罕见地主动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所有人都知道吴念与吕宋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所有人都认为,以吴念如今冰冷决绝的性格,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份带着“吕”字标记的建议书扔进碎纸机。
吴念没有立刻回答。她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如织的车流。阳光透过玻璃,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清冷的光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窗框,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拒绝,是最简单直接的反应,符合她如今对外树立的、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形象。
但是……
她想起不久前酒宴上吕宋一那失控的拥抱和猩红的眼眶,想起他散落一地的檀木珠子,也想起他如今在商界愈发狠厉的名声。吕宋一抛出这个合作,绝不仅仅是商业考量那么简单。这是一个试探,一个他重新接近她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微微眯起眼,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避而不见,显得她似乎还在意过去,怕了他。
既然如此,不如就见见。
她倒要看看,七年过去,这位吕家大少,除了手段更狠、地位更高之外,还有什么长进。也想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本身,对吴氏确实有利。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就放弃送上门的利益。她要掌控吴家,需要更多的资本和业绩。情感可以摒弃,但利益,必须最大化。
她转过身,面容平静无波,对钟管家吩咐道:“回复吕氏,这个项目,吴氏有兴趣。安排时间,让他们项目团队过来做初步接洽。”
钟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立刻躬身:“是,小姐。”
消息传出,吴氏内部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位对王家都能下死手的新总裁,竟然会对前男友抛来的橄榄枝接得如此干脆。
三天后,吕氏集团代表团准时抵达吴氏总部。
为首的,正是吕宋一本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相较于七年前的张扬不羁,如今的他更多了一份内敛的锋芒,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唯有在踏入吴氏大厦,目光投向顶层总裁办公室方向时,眼底深处才燃起一簇幽暗的火焰。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吴念坐在主位,身后是她的核心团队。吕宋一坐在对面,身后亦是吕氏的精英。
这是七年后,两人第一次在正式的、公开的商务场合面对面。
吴念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吕宋一身上,如同看着任何一个重要的商业伙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冷色调更加凸显了她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吕宋一的心脏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紧缩了一下。他贪婪地、近乎失礼地注视着她,试图从那张冰冷精致的面容上,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吕总,欢迎。”吴念开口,声音清冷,公式化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可以开始了。”
吕宋一收敛心神,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他示意身旁的项目负责人开始讲解。
吕氏的准备显然非常充分,方案做得极其漂亮,数据详实,规划前瞻,几乎挑不出任何毛病。负责讲解的经理口若悬河,信心满满。
然而,在整个过程中,吴念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垂眸看着手中的平板,或是抬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直到吕氏方讲解完毕,充满期待地看向她时,她才缓缓抬起眼眸,目光直接落在吕宋一脸上。
“方案很完整。”她先给予了肯定,但随即话锋一转,问题犀利如刀,“不过,我有几个疑问。关于土地性质变更的审批流程,贵方预计的时间节点是否过于乐观?其中涉及的历史遗留问题,风险如何规避?共同开发委员会的主导权界定,贵方方案中描述模糊,吴氏需要更明确的话语权保障。另外,资金投入比例与利润分成是否完全匹配?尤其是在项目后期运营阶段,吴氏需要看到更细致的财务模型。”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切中了合作中最核心、也最可能产生分歧的关键点。没有咄咄逼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和极强的专业性。
吕宋一身后团队的人脸色微变,有人试图解释,被吕宋一抬手制止。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沉静地迎上吴念的视线,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欣赏的弧度:“吴总的问题都很关键。关于审批流程,我们已有备选方案和沟通渠道,确保时间可控。历史遗留问题,吕氏会承担主要解决责任。至于主导权和利益分配……”
他顿了顿,语气沉稳而自信:“我们可以基于对等原则,设计更详细的权责清单和动态调整机制。我相信,以吴总和我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双方都满意的平衡点。”
他没有回避问题,回答得滴水不漏,同时也展现了强大的自信和合作的诚意。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火花,没有温情,只有纯粹的、高手过招般的审视与衡量。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所有的气场都凝聚在这两人之间。
“听起来不错。”吴念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具体的细节,需要双方团队接下来进行更深入的磋商。吴氏会组建专门的项目小组跟进。”
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热情,也没有立刻拍板,保持了绝对的冷静和主动权。
“当然。”吕宋一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期待与吴氏,以及吴总您的合作。”
初步接洽在一种表面客气、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
送走吕氏团队,吴念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吕宋一的车队离去。
这次会面,吕宋一表现得无可挑剔,专业、沉稳、甚至带着几分刻意收敛的……讨好?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暴躁易怒、手段激烈的纨绔少爷相去甚远。
七年,确实改变了很多。
但,那又如何?
她轻轻嗤笑一声。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抛出这个合作,都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一切,也无法动摇她如今冰冷坚硬的心。
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她占据主动,可以随时叫停的交易。
至于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浪……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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