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恶意的精神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掠过荒原的寒风，留下满地的惊悸与寒意。
但空气中弥漫的甜腥味和远处黑暗中蠕动的阴影，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c区营地经过最初的混乱，在老疤等人的嘶吼和组织下，迅速进入一种压抑而紧张的临战状态。非战斗人员——主要是老弱妇孺，被紧急疏散到营地深处几个相对坚固、事先清理出来的废弃房间和通道内，由刘婶等几个稳重的妇人带领，用杂物堵住入口。能拿得动武器的人，无论男女，都被分配到各个预设的防御点位，依托那些简陋的路障、绊索和堆砌的掩体，紧握着手中粗糙的武器，脸色发白，却死死盯着营地外的黑暗。
李信站在营地中央一处较高的废墟堆上，这里能勉强俯瞰大部分外围防线。大壮背着苏沫守在他身边，石头、夜枭、阿木也迅速赶到，呼吸微促，眼神锐利。
“看清是什么了吗？”李信问最先赶到、拥有最好夜视能力的夜枭。
夜枭的独眼在黑暗中眯起，极力远眺，片刻后，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看不清具体……太多了，影影绰绰，从西边和南边两个方向过来，速度不快，但是……很稳。不像以前碰到的那些零散怪物，它们……好像在保持阵型。”
阵型？李信心往下沉。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有组织的变异体群！
“数量？”他追问。
“不好说……西边那片，至少上百……南边可能少点，但也不会少于五十。”夜枭的声音更加凝重，“而且……我感觉阴影里，好像有更大的东西，但被前面那些小的挡住了。”
上百？还有更大的？营地里的战斗人员满打满算不到一百五十人，武器简陋，训练不足，怎么守？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防线后蔓延，有人开始颤抖，甚至想往后缩。
“都给我稳住！”老疤的怒吼声在防线前方响起，他挥舞着消防斧，脸上那道疤在火把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怕什么！它们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我们有墙！有路障！有陷阱！别忘了，咱们有信哥！”
提到李信，防线上的骚动略微平息了一些，无数目光投向了废墟堆上那个沉默的身影。
李信知道，此刻他不能慌，更不能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将声音再次灌注能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听着！我们没地方可退！后面就是你们的家人、孩子！守不住，大家都得死！守住了，我们才有活路！它们数量多，但我们有地利！按训练时的来！远程的，等它们进入陷阱区域再动手！近战的，守住缺口，别让它们冲进来！记住，打头，打关节，别硬拼！”
他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让防线上的气氛重新绷紧，但少了些无谓的恐慌，多了些拼死一搏的决绝。
李信转向身边的五人核心小组，语速极快：“大壮，你守着沫沫，待在中央策应，哪里缺口大补哪里。石头，你带十个人，去西边防线最可能被突破的那个拐角，那里掩体少，你的力气顶上。夜枭，你眼力好，上高处，盯紧阴影里可能隐藏的大家伙，一有异动立刻示警！阿木，你带几个身手灵活、不怕死的，组成游动小队，带上我们攒的那点易燃物，听我命令，准备火攻。”
四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瘦猴，”李信看向最后一人，“你跟我，还有老疤，我们三个机动。哪里压力大，我们就去哪里。”
“是，信哥！”瘦猴握紧了手中磨尖的钢筋，眼神发狠。
布置刚完，远处的阴影已经逼近到可以勉强看清轮廓的距离。
那是怎样的一群怪物啊！
它们大多呈匍匐姿态，四肢着地，形态介于大型犬和某种昆虫之间，覆盖着暗褐或灰黑色的甲壳或短毛，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或猩红的光点。它们行动并非一窝蜂乱冲，而是分成数个小群，彼此间似乎保持着某种松散的联系，交替掩护着向前推进。最前方的一些个体，用锋利的爪牙试探性地拨弄着c区外围设置的简陋绊索和障碍物，显得颇有“章法”。
更让人心寒的是，在这些数量众多的小型怪物群后方，隐约可见几头体型明显大上一圈、形态更加狰狞的阴影在缓缓移动，如同督战的将领。
“来了……”防线后方，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第一波试探性的冲击很快到来。十几头速度较快的小型怪物，无视了那些粗糙的绊索，低吼着扑向西侧防线一处用废木板和铁皮钉成的矮墙！
“放！”负责那段防线的老疤手下一个小头目嘶声下令。
矮墙后方，几个手持简陋弓箭（用钢筋弯成，箭矢是磨尖的钢筋或木棍）和投矛的人，将武器奋力掷出！
噗嗤！嗷！
几头怪物被射中，发出痛苦的嘶嚎，但更多的怪物要么敏捷地躲开，要么仗着甲壳硬扛下来，转眼就扑到了矮墙前，开始疯狂地用爪牙撕咬、冲撞！
“顶住！顶住！”矮墙后的队员怒吼着，用削尖的木矛从缝隙中狠狠刺出！金属与甲壳、血肉碰撞的声音，怪物的嘶吼与人类的怒骂瞬间交织在一起，血腥气开始弥漫。
西侧防线其他地段也同时遭到了攻击，压力陡增。怪物的数量优势开始显现，防线多处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瘦猴，跟我去西边拐角！”李信看得分明，西边拐角处，石头带着十个人虽然勇猛，但面对超过三十头怪物的集中冲击，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简易的掩体正在被快速破坏。
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下废墟堆。李信人在半途，精神力已如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冲击最猛烈的几头怪物！
“砰！砰！”
那几头怪物仿佛被看不见的卡车迎面撞中，甲壳碎裂，身体扭曲着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好几头同类！缺口压力为之一缓！
石头趁机怒吼一声，抡起手中一根沉重的铁棍，将一头试图爬上掩体的怪物砸得脑浆迸裂！
“信哥！”石头满脸是血，看到李信，精神一振。
“节省体力，注意配合！”李信低喝，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断裂的钢筋，手腕一抖，钢筋尖端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金红微芒，如同烧红的铁条，闪电般刺入一头从侧面扑来的怪物眼窝！怪物惨叫都没发出，就抽搐着倒下。
瘦猴也挥舞着钢筋，配合着其他队员，拼命堵住缺口。
然而，怪物实在太多了。击退一波，立刻又有更多涌上。防线在节节后退，不断有队员受伤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夜枭！找到指挥的大家伙了吗？”李信一边战斗，一边通过骨哨向高处的夜枭传递意念。
片刻，夜枭急促的回应传来：“南边！阴影里！有一头像……像放大的甲虫！背上好像有东西在闪光！它周围的小怪特别多！”
背上有东西闪光？李信心中一凛。难道是……某种信息素腺体或者指挥器官？
“阿木！带人，准备好火油和破布！目标，南边阴影里那个背上发光的大家伙！等我信号！”李信立刻下令。
“明白！”阿木那边传来简短回应。
就在这时，南边防线也传来了告急的呼喊！那里的压力似乎瞬间增大，怪物冲击的力度和频率远超其他方向！
是了！那“指挥者”就在南边！它在调动兵力重点突破！
李信知道不能再等。他必须打掉那个指挥节点，否则防线迟早被磨穿！
“老疤！瘦猴！这里交给你们！我去南边！”李信吼了一声，身形骤然加速，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战场，向南边防线疾掠而去！
沿途有怪物试图拦截，都被他手中那根附着微光的钢筋轻易点杀。此刻的他，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南边防线的情况更加危急。这里的掩体本就不如西边牢固，在超过五十头怪物的疯狂冲击下，已经出现了多处缺口，队员们正在用血肉之躯拼死抵挡，不断有人被拖出防线，消失在怪物的撕咬中。
李信一眼就看到了夜枭描述的那个目标——在怪物群后方约三十米处，一头体型堪比小汽车的巨大甲虫状生物，正缓缓踱步。它覆盖着暗金色的厚重甲壳，六条粗壮的节肢支撑着身体，头部一对巨大的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最显眼的是它背部中央，一个拳头大小、如同水晶般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器官，正有规律地明灭着，每一次明灭，周围的怪物攻击节奏似乎就随之变化！
就是它！
“阿木！动手！”李信通过骨哨厉喝，同时，他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化作一道无形的、凝练到极点的精神尖刺，跨越三十米距离，狠狠刺向那巨大甲虫的头部复眼！不求击杀，只求干扰其感知和指挥！
“叽——！！！”
巨大甲虫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刺耳、仿佛金属摩擦的嘶鸣，庞大的身体剧烈一晃，复眼的光芒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它背上那幽蓝器官的闪烁节奏也乱了一拍！
就是现在！
南边防线一侧，阿木带着三个精悍的队员，如同狸猫般从掩体后窜出！他们手里抱着简陋的陶罐和缠满浸油破布的木棍。阿木眼神疯狂，冲刺到距离甲虫约十五米处，奋力将点燃的陶罐掷出！其他三人也将点燃的火把奋力投去！
陶罐在空中划出弧线，精准地砸在甲虫头部附近的地面，碎裂，里面粘稠的混合油脂（废机油和一些能找到的可燃物）泼洒出来，遇火即燃！另外几支火把也落在甲虫身上或周围！
“轰！”
烈焰瞬间腾起，将巨大甲虫和它身边好几头护卫怪物吞没！甲虫发出惊天动地的痛嚎，疯狂地扭动身体，试图扑灭火焰。它背上的幽蓝器官在火焰中剧烈闪烁，然后“啪”地一声，爆裂开来，溅射出大蓬幽蓝的、仿佛荧光粉般的液体！
随着这器官的爆裂，周围所有怪物的动作齐齐一滞！仿佛失去了统一的指令，进攻的节奏瞬间变得混乱起来！有些怪物开始不顾阵型地胡乱冲撞，有些则显得有些茫然，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类！
指挥节点被摧毁了！
“好机会！反击！把它们赶出去！”李信见状，立刻大吼，声音传遍整个战场！
防线上苦苦支撑的队员们精神大振，看到怪物阵型大乱，勇气倍增，纷纷怒吼着从掩体后冲出，发动了反冲锋！李信更是如同虎入羊群，手中钢筋所向披靡，专门挑那些体型较大、试图重新组织起来的怪物下手。
失去了统一指挥，怪物群虽然依旧凶悍，但已是一盘散沙，在人类拼死的反击和地利的优势下，开始节节败退，留下满地尸体和残肢。
西边和南边的怪物群相继溃退，融入黑暗之中，只留下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以及营地内外满地的狼藉和伤员。
战斗，暂时结束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李信站在破碎的防线前，看着黑暗中远去的怪物阴影，又看了看身边喘息未定、伤痕累累却眼神炽热的队员们，最后将目光投向体育馆更深邃的黑暗。
围墙已立，血已流过。
但真正的威胁，或许才刚刚露出獠牙。
而他们，必须在这高墙之内，找到继续活下去，甚至……反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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