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区的雾气浓得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生锈的铁皮屋顶和破损的水泥柱之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潮湿的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街道两旁歪斜的仓库像沉默的巨兽，黑洞洞的门窗如同瞎掉的眼睛，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队伍在巷口稍作整顿，处理了瘦猴手臂的擦伤，检查了所剩无几的武器和口粮。刚才翻墙的惊险还让不少人心脏狂跳，但看到李信平静的脸，以及他之前展现的近乎神迹般的能力，一种混杂着恐惧和信赖的情绪在队伍里沉淀下来。
“跟紧，别散开。”李信低声下令，率先踏入浓雾笼罩的街道。老疤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大壮将苏沫护在身侧，豆子则紧张地攥着一截磨尖的钢管，紧跟着李信的脚步。
街道上散落着陈年的杂物和破碎的瓦砾，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干涸发黑、难以辨认原貌的污渍。两旁的仓库大多门户大开或被暴力破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早已被反复搜刮过无数次。死寂，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分不清来源的滴水声。
按照豆子的指引，队伍右拐，进入一条更狭窄的通道。这里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但光线也更暗，头顶交错的管道和破损的遮阳棚挡住了大部分天光。
走了约莫一百五十米，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场地。几排高大的、铁皮顶的仓库矗立在场地边缘，多数墙皮剥落，锈迹斑斑。场地中央堆放着一些废弃的集装箱和生锈的机械残骸。
“就是这里……”豆子指着最里面那排仓库中，一个看起来更大、也更破旧，门口还残留着半扇扭曲铁门的仓库，“那个……门上好像有‘b-7’的标记，不过快看不清了。”
李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b-7仓库孤零零地立在那排仓库的尽头，背靠着一段未完全倒塌的高墙，位置最为偏僻。它的大门半开半掩，里面幽深漆黑，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巨口。更重要的是，在灵觉层面，李信感觉到那里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的、却让他体内“初始之火”能量隐隐躁动的不协调感。与纯粹的危险不同，更像是一种……扭曲的“存在”。
“信哥，”老疤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太安静了。而且……你感觉到没有，这里的空气，好像比外面更‘沉’。”
李信点点头。不仅是空气沉，连光线似乎都被那仓库吸走了一部分，使得它周围比其他地方更暗。
“所有人，原地隐蔽警戒。”李信示意队伍散开，依托场地中央的废弃集装箱和机械残骸建立临时防线。“老疤，瘦猴，大壮，带上家伙，跟我靠近侦察。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仓库，不准发出任何大声响。”
被点到名的三人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简陋的武器。苏沫拉住李信的衣角，小脸上写满担忧。李信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和大部队待在一起。
四人借着废弃物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b-7仓库靠近。越靠近，那股令人心悸的寂静感和空间上的“沉滞感”就越明显。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也隐约变得清晰了一丝。
距离仓库大门还有二十米左右，李信抬手示意停止。他凝神细听，精神力如同触丝般向前延伸。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没有明显的生命活动迹象。
但是，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砂砾在金属表面摩擦滚动的“沙沙”声，从仓库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不仔细听几乎会以为是错觉。伴随着这声音，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冷滑腻的精神余韵。
李信对老疤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大门两侧和上方可能存在的埋伏。老疤点头，示意瘦猴注意左侧，自己盯右侧，大壮则警惕后方。
四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呈警戒队形，摸到了仓库大门边。
半扇扭曲的铁门虚掩着，门轴早已锈死。李信从门缝向内窥视。里面光线极其昏暗，只能勉强看到靠近门口的地方堆放着一些蒙着厚厚灰尘的货箱和倒塌的货架。更深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那“沙沙”声似乎就是从黑暗最深处传来。
李信从背包侧袋摸出一小块从体育馆找到的、表面磨得比较光亮的金属片，调整角度，借着门外微弱的天光，试图将光线反射进仓库深处。
晃动的光斑在灰尘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地上似乎铺着一层灰白色的、厚厚的……东西？像是灰尘，又像是某种沉积物。光斑继续向内移动，掠过几个半开的货箱，里面空空如也。再往里……
光斑突然照到了什么东西的反光。
那似乎是金属，但形状很不规则，而且……在动？随着“沙沙”声轻微起伏。
李信心中一凛，正想看得更仔细些——
“叽——！”
一声尖锐短促、充满痛苦和暴怒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来时的方向、队伍隐蔽处猛地炸响！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怒喝和武器碰撞的声音！
仓库里的“沙沙”声骤然停止！
“不好！调虎离山！”李信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仓库里的东西，或许是个诱饵，或许是个陷阱，而真正的袭击来自他们身后！
“回去！快！”他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队伍方向冲去。老疤三人也反应过来，紧跟而上。
就在他们转身冲出去的刹那，背后那幽深的b-7仓库里，那层灰白色的“沉积物”表面，突然无声地裂开了无数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只只惨白无瞳、只有针尖大小红点的“眼睛”。密密麻麻，瞬间布满了门口附近的地面和货箱。那“沙沙”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急促了数倍，灰白色的“沉积物”如同活过来的潮水，悄无声息地顺着地面、墙壁，向门口蔓延开来，速度极快！
但此刻李信他们已无暇顾及身后。
场地中央，队伍隐蔽处已陷入混乱！
袭击来自地下！
就在李信他们离开后不久，队伍藏身的几个废弃集装箱和机械残骸下方，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塌陷出几个碗口大的孔洞！数条水桶粗细、布满暗紫色环状花纹、表面湿滑黏腻的触须状器官，猛地从孔洞中钻出，如同毒蟒般抽打、缠绕向猝不及防的人群！
这些触须力量极大，速度也不慢，一个队员被拦腰卷住，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拖向塌陷的孔洞！旁边的人惊骇之下，挥舞着钢筋铁棍砸去，却感觉砸在了坚韧无比的橡胶上，触须只是微微一颤，反而卷得更紧！
“砍它！砍关节！”老疤留守的一个小头目还算镇定，怒吼着用消防斧狠狠劈向一条触须的中段。
“噗嗤！”暗紫色的汁液飞溅，那触须吃痛，猛地缩回一截，但立刻又有两条从旁边钻出！
“救……救我！”被拖向洞口的队员绝望地挣扎。
“稳住阵型！别乱！”李信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响起，人已如利箭般冲回！
他一眼就看清了形势——地下至少隐藏着两三只未知的、拥有长触须的变异生物，正从不同方向袭击队伍。队伍虽然慌乱，但依托掩体还未完全崩溃，关键是地下敌人的本体不明，触须又坚韧，常规攻击难以快速奏效。
没有时间犹豫！
李信眼中厉色一闪，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入脚下的大地，锁定那几条正在肆虐的触须根部所在的大致区域。
“给我——出来！”
他双掌猛地向下一按！
轰隆！
地面剧烈震动！不是幻觉，而是实质的震动！以李信为中心，方圆十米内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土石翻卷，烟尘弥漫！那几条触须钻出的孔洞周围，地面猛地向上拱起、开裂！
“叽嗷——！”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痛苦、仿佛无数气泡炸裂般的嘶吼！几条触须剧烈抽搐、摇摆，像是遭受了重创，动作明显迟滞下来！
“趁现在！砍断它们！”李信低喝，额角有青筋跳动。这范围性的地脉震动对他消耗不小，但效果显着。
老疤、大壮和反应过来的队员们怒吼着扑上，斧头、砍刀、磨尖的钢筋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些动作变慢的触须关节处招呼！汁液横飞，腥臭扑鼻！
一条触须被老疤和另一人合力斩断，断口处喷出大量暗紫色黏液，残余部分闪电般缩回地下。另一条被大壮用蛮力生生从地下扯出一大截，然后被数人乱刀砍断！
剩下的触须也惊慌地缩回，地面留下几个汩汩冒着黏液的孔洞和一阵迅速远去的、沉闷的蠕动声。
袭击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从开始到结束，不超过一分钟。
地上留下了两截还在微微抽搐的粗大触须断肢，以及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众人。三个队员受了轻伤，主要是被触须擦碰或躲避时磕碰，被拖走那个幸运地被及时救下，只是吓得不轻。
“清点人数！包扎伤口！”李信快速下令，目光却锐利地扫向b-7仓库方向。
仓库大门处，不知何时，那层灰白色的“潮水”已经蔓延到了门口，几乎要流淌出来，但在门槛处又停住了，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挡，只是在那里无声地翻涌着，无数针尖般的红点在灰白中若隐若现，冷冷地“注视”着这边。
而刚才仓库深处那诡异的“沙沙”声，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断断续续、不急不缓的节奏，仿佛刚才的袭击与它毫无关系。
李信的心沉了下去。
地下的触须怪物，和仓库里那诡异的灰白存在……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巧合？还是……某种协作？
更让他警惕的是，刚才地下怪物袭击的时机，恰好是他们主力离开、探查仓库的时候。这真的是巧合吗？
“信哥，”苏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紧抓着李信的手，小手指向b-7仓库的方向，又指了指地下怪物缩回的孔洞，“那里……白的，好多眼睛……假的。地下……黑的，长长的，生气了，跑了……但是，它们……好像……在说话。”
苏沫的话让李信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假的？在说话？
难道地下的触须怪和仓库里的灰白存在，不仅不是敌人，甚至可能……在沟通？
他再次看向b-7仓库门口那片翻涌的灰白，以及那恢复了“悠闲”节奏的沙沙声。这不像是一个狩猎场，更像是一个……戏台。而他们，成了台上的演员，被不知名的“导演”暗中观察、操控着剧情。
“此地不宜久留。”李信当机立断，“带上伤员，收集触须样本，我们撤！”
“信哥，仓库不探了？”瘦猴有些不甘，指了指仓库，“里面说不定真有东西……”
“想死你就去。”老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看到那鬼东西就在门口等着吗？刚才地下的玩意儿说不定也是它招来的！”
队伍快速行动起来，搀扶伤员，用找到的塑料布包裹那两截还在渗液的触须断肢——这东西或许有价值。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动作却比来时更加迅速和沉默。
就在队伍开始向来时的巷道撤退时，b-7仓库门口的灰白“潮水”突然向后缩去，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在仓库内部的黑暗中。那“沙沙”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仓库区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损铁皮发出的呜咽。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李信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们不仅遭遇了两种未知的、可能具备某种智能或协作能力的变异体，更如同闯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而“观众”，或许不止一个。
他抬头，目光似乎穿透浓雾和仓库区上空交错的管道，投向体育馆的方向，又仿佛看向更虚无的所在。
这场生存游戏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队伍快速消失在来时的巷道浓雾中。
b-7仓库深处，那片灰白色的“沉积物”缓缓凝聚、升高，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的类人形轮廓。轮廓表面，无数针尖红点闪烁不定，仿佛在“注视”着入侵者离开的方向。
地底深处，那断了两条触须的存在，发出沉闷的、充满怨毒的蠕动声，向着与仓库相反的方向缓缓遁去。
浓雾，再次无声地合拢，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和低语。
只有风，依旧在空旷死寂的仓库区，吹着那无人听懂的歌谣。
喜欢末日求生：清道夫的觉醒之路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末日求生：清道夫的觉醒之路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