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透了体育馆破碎的穹顶。
c区临时营地的篝火在夜风中摇曳,将扭曲的人影投在斑驳的墙面上。苏沫蜷缩在角落的旧毯子里,小手紧紧攥着李信的衣角一角,已经睡着了。篝火的光在她稚嫩的脸上跳跃,睫毛偶尔颤动,似乎在不安的梦中。
李信盘膝坐在火边,闭目调息。胸口的“钥匙”烙印微微发烫,与体内那股新获得的“初始之火”能量缓缓共鸣。这力量像一汪深潭,看似平静,却蕴含着难以估量的深度。白天在广场的运用,更像是一种本能爆发,而非精确掌控。压制铁头时那种精细的场域控制,消耗远比他预想的要大——不仅是能量,更是某种精神层面的负荷。
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动用这接近“权柄”雏形的力量,都与这个世界产生着更深层的摩擦。冥冥中,仿佛有视线从不可知处投来。
“信哥,都安排好了。”老疤压低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守夜的三班,每班六个人,都信得过。家伙也分下去了,虽然破,总比空手强。”
李信睁开眼,火光在他瞳孔深处留下两点金芒,随即隐去:“辛苦了。明天一早,按计划出发。豆子画的路线图,大家都记熟了?”
“刻脑门上了。”瘦猴凑过来,搓着手,眼里有紧张也有兴奋,“就是……信哥,豆子说的那个‘怪声’,我心里有点毛。黑鼠那帮人虽说怂,但也不是完全没胆子的,能把他们吓跑……”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看看。”李信看向不远处睡着的豆子,那孩子梦里还嘟囔着“罐头”。“黑鼠他们不敢碰,要么是真有致命危险,要么……就是那里有他们吞不下、又舍不得让委员会知道的好东西。”
大壮闷声开口:“陈明远今天下午贴的告示,把西边几个区域的探索贡献点提得老高。豆子说的地方,也在那片方向。太巧了。”
“不是巧,是算计。”李信语气平静,“他想用高悬赏当诱饵,让我们的人去最危险的地方碰运气,死了,削弱我们;成了,东西和贡献点最终也会被委员会以‘统筹管理’的名义收走大半。很划算的买卖。”
老疤啐了一口:“狗日的,心真黑!那咱们还去?”
“去,但要换种方式去。”李信目光掠过跳动的火焰,看向远处黑暗中体育馆如同巨兽匍匐的轮廓,“我们不为贡献点去,为我们自己的生存去。东西找到,怎么用,我们说了算。规矩,从第一次行动就要立下。”
几人正低声商议,一阵压抑的嘈杂声从营地边缘传来,隐约夹杂着哭喊和怒骂。
一个半大少年慌慌张张跑过来:“信哥!疤哥!不好了!刘婶家的小丫头……小丫头发烧说胡话,刘婶想把今天分到的那点麦片熬了给她吃,被……被‘黄毛’那几个人抢了!”
老疤腾地站起,眼中凶光一闪:“又是黄毛!铁头下午刚吃了瘪,他手底下这杂碎晚上就敢闹事?我去剁了他的爪子!”
“一起去。”李信起身,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营地边缘,几个破棚子围出的小空地上,景象凄惶。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瘫坐在地,怀里抱着个脸蛋通红、意识迷糊的小女孩,正无声地淌泪。她面前撒了一地混着泥土的粗糙麦片。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站在旁边,为首的染着一头枯黄的头发,耳朵上打着歪歪扭扭的金属环,正掂量着手里抢来的半袋麦片,嬉皮笑脸:“刘婶,别这么小气嘛。这小丫头片子烧成这样,吃了也是浪费。哥几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借来垫垫肚子,等明天……说不定双倍还你!”
“还你妈!”老疤怒吼一声,提着斧头就要冲上去。
黄毛和他两个同伙吓了一跳,看清是老疤和李信,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强自镇定。黄毛把麦片袋往身后一藏,梗着脖子:“疤……疤哥,李……李信!我们这是按规矩办事!她自己没看好粮食,我们捡的!”
“捡的?”李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走到刘婶身边,蹲下身,摸了摸小女孩滚烫的额头,眉头微皱。高烧,在这缺医少药的地方,足以致命。
他站起身,看向黄毛:“抢病孩的口粮,就是你理解的规矩?”
黄毛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肯露怯,尤其是看到周围一些棚子里有人探出头来观望,更是硬撑着道:“什么抢不抢!现在谁不缺粮?她孩子病了就要多占?我们饿死了怎么办?李信,别以为你会两下子就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李信抬起了手。
没有针对黄毛,而是虚虚对准了撒在地上的那些混着泥土的麦片。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那些沾染污渍的麦片粒,竟微微颤动起来,然后如同被无形的筛子过滤,泥土碎屑自动分离、飘落,而相对干净的麦片则缓缓聚拢,悬浮到离地半尺的空中!
这一幕远比白天压制铁头更加直观、更加……神异。篝火的光照在这些悬浮的麦片上,映出淡淡的光晕。
整个营地边缘,鸦雀无声。连孩子的哭泣都停了。
黄毛张大了嘴,手里的半袋麦片“啪嗒”掉在地上。
李信手轻轻一引,那团悬浮的、粗略洁净过的麦片,缓缓飞向刘婶,落入她颤抖着伸出的手中。虽然不多,但至少是干净的了。
做完这一切,李信才将目光转向面如土色的黄毛三人。
“我的规矩里,没有弱肉强食,只有互助共生。”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敲在每个人心上,“欺负妇孺病弱,在别处我不管,在这里,不行。东西还回来,自己领三天不参与分配,去清理c区东头的排污沟。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寒意让黄毛三人如坠冰窟。
“我……我们这就去!这就去清理!”黄毛吓得魂飞魄散,捡起掉在地上的半袋麦片,连同自己怀里原本私藏的一点硬饼,一起哆哆嗦嗦放到刘婶脚边,然后拉着两个同样腿软的同伙,连滚爬带地跑了。
李信没再看他们,对老疤道:“找点水,看能不能给孩子物理降温。明天如果还烧,我想办法。”他记得之前清点黑鼠仓库时,好像看到过半瓶过期但可能还能用的酒精。
老疤重重应了一声,看向李信的眼神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复杂的东西。他转身去安排。
围观的人群默默散去,但很多人的眼神已经不同。那悬浮的麦片,像一颗小小的火种,投进了他们早已冰封绝望的心里。
李信走回篝火旁,苏沫不知何时醒了,正抱着膝盖坐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他。
“哥哥,”她小声说,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刚才……地上那些粮食,很伤心,被弄脏了。哥哥让它们干净的时候,它们好像在说谢谢。”她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不过,抢东西的那几个人……他们身上,有小小的、黑色的虫子影子,跑掉了,好像很怕哥哥。”
虫子影子?李信心中微凛。苏沫的感知,果然能触及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层面。情绪?恶意?还是……更具体的东西?
他坐到苏沫身边,轻轻揽住她:“沫沫不怕。以后看到这些,告诉哥哥就行。”
“嗯。”苏沫点点头,靠在他身上,很快又安心地睡着了。
后半夜再无风波。天色将明未明时,李信叫醒了所有人。
清点人数,算上老疤、瘦猴、大壮、豆子,以及昨晚选择加入的三十几人,一共四十二人。武器简陋,口粮只够一天紧急食用,水也不多。
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除了紧张,都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东西——一种模糊的、名为“希望”的微光。
李信站在队伍最前方,最后看了一眼晨雾中死气沉沉又暗流涌动的c区,看向那些从窝棚缝隙中投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
“出发。”
队伍沉默而迅速地移动,在泛白的晨曦中,沿着豆子指出的、通往体育馆后方废弃垃圾通道的隐秘小路,如同一把悄然出鞘的、略显锈钝却意志坚定的短刀,刺入了体育馆外那片被浓雾和未知笼罩的废墟。
几乎在同一时刻。
看台区,陈明远站在窗前,目送着那支小小的队伍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处长,他们走了,方向确实是旧仓库区。”赵锋低声道,“搜索队第三小队已经‘偶遇’过他们中的一个外围成员,‘不小心’透露了仓库区b-7号库可能有大量战前密封食品库存的消息,也‘提醒’了那边最近有些不寻常的动静。”
陈明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好。让无人机保持距离观察,非必要不介入。我要看看,这把‘火’,到底能烧掉多少杂草,又能……引出什么东西。”
老瘸子的交易所深处。
阴影中的人影浮现:“‘火种’已随交换物资流入c区。‘观察者’报告,目标队伍已离巢,方向确认。”
老瘸子摆弄着一个不断变幻色彩的、如同液态水晶的球体,头也不抬:“唔。起风了。告诉‘园丁’们,可以开始‘修剪’了。注意,别剪得太狠,吓跑了我们的‘小蝴蝶’。”
“明白。”
废墟的晨雾,吞没了李信他们的身影。
前方是未知的危险,也是渺茫的生机。
身后是算计的目光,和尚未点燃的、更多的期待。
c区的第一把火,已经离开了巢穴,能否在残酷的废墟中真正燃烧,照亮归途与未来?
答案,在风里,在雾中,在每一步踏出的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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