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草木疯长。院角苗床里压条繁殖的茶苗,已抽出数寸嫩绿的新枝,根系在土中悄然蔓延,抓住了这片给予它们新生的土地。移栽的时机,到了。
选定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萧屹和顾清辞开始了这项细致而重要的工程。村西那片新垦的茶畦早已准备妥当,松软的土壤在阳光下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顾清辞负责起苗。他蹲在苗床边,用特制的小木铲,小心翼翼地将茶苗连同一团原土掘起,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根系的美梦。每一株茶苗都被他用湿润的麻布仔细包裹住根土,防止水分过快流失。
萧屹则负责运送和栽种。他将包裹好的茶苗放入垫着湿布的背篓里,稳健地运至村西茶畦。在那里,他按照顾清辞事先划好的行距株距,用锄头挖出大小适宜的土坑,然后将茶苗轻轻放入,扶正,再细细地将松土回填、压实。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常年与土地打交道形成的利落与精准,即便只是栽种,也透着一股沉稳的力量。
铁柱和另外两个青年也来帮忙,主要负责挑水浇灌定根水。清澈的溪水被一担担挑上山坡,均匀地浇灌在每一株新栽的茶苗根部,水分迅速渗入土壤,滋养着稚嫩的生命。
整个过程安静而有序,只有锄头入土的闷响,水流注入的哗啦声,以及偶尔几句简短的交流。
“这一株是黄旦,需稍疏些。”
“北头那行,土再压实一分。”
“水够了,下一株。”
顾清辞不时走到茶畦边,查看栽种的情况,调整细微之处。他的目光掠过那一排排整齐站立在阳光下、叶片微微颤动的茶苗,眼中充满了如同看待自己孩子般的珍视与期待。
萧屹直起腰,用袖子抹了把额角的汗,目光扫过这片已然初具规模的茶园,又落回到正俯身检查茶苗的顾清辞身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沾了些许泥点的衣摆,以及那双原本只握笔杆、如今却也能熟练侍弄草木的手,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这片土地,这些茶苗,还有身边这个人,构成了他过去从未敢想象,如今却真实拥有的全部。
日落西山时,所有的茶苗终于都安然落户在新家。嫩绿的叶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与远处苍翠的山峦融为一体。
众人在溪边洗净了手脚的泥土,铁柱几人憨笑着告辞回家。萧屹和顾清辞最后离开茶园,并肩站在坡顶,回望这片浸润了他们汗水的绿色希望。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新翻的泥土上。
“等到明年,”顾清辞望着眼前景象,轻声道,“这里就该是一片青绿了。”
萧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沾着泥土清香的、微凉的手指。掌心相贴,温度传递,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小院,灶房里飘出米饭的香气。顾清辞简单做了几个小菜,两人坐在暮色四合的院子里,安静地用着晚饭。疲惫的身体,却因心中充盈的希望而显得格外踏实。
饭后,顾清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收拾,而是从屋内取出了那罐之前试制的黄旦茶,又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
“尝尝看,”他将冲泡好的茶汤推到萧屹面前,眼中带着些许期待,“看看这味道,经了这些时日,可有变化?”
萧屹端起茶杯,依旧是先观色,再嗅香,然后才饮入口中。茶汤比新制时更显醇和,鲜灵依旧,蜜韵却沉入汤中,化作更绵长的回甘。
“更好了。”他言简意赅地评价,放下茶杯,看向顾清辞,补充了一句,“你做的,都好。”
顾清辞闻言,耳根微微发热,低头抿了一口茶,掩饰着唇角抑制不住扬起的笑意。
夜色渐浓,星子缀满夜幕。
新土孕育着旧根延伸出的新生命,而他们,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守护与期盼中,将彼此的根,更深地扎进了对方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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