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下的传承
当第一片核桃叶染上秋黄时,老奶奶的背更驼了。她坐在藤椅上,看着金丝猴教小猴子们敲核桃——它会先用爪子按住核桃,再用石头轻轻砸开,动作和当年老奶奶教它的样子,一模一样。小猴子们学得认真,却总把核桃仁弄碎,惹得金丝猴用尾巴轻轻抽打它们的屁股,眼里却满是笑意。
“跟你爷爷一个样,严师出高徒。”老奶奶对着最小的那只小猴子说。小家伙似懂非懂,捧着碎核桃仁跑过来,往她手心里放,毛茸茸的爪子蹭得她手心发痒。
小孙子已经上小学了,暑假来时,背着个大大的书包,里面装着课本和给小猴子们的零食。他不再追着小猴子跑,而是坐在老奶奶身边,听她讲过去的事:讲当年和爷爷栽核桃树的情景,讲第一次遇见金丝猴时的紧张,讲那些一起在雪地里烤栗子、在雨夜里护着豆角苗的日子。
“奶奶,金猴子老了吗?”小孙子指着金丝猴鬓角的白毛,小声问。
老奶奶摸了摸孙子的头,看向树上的身影。金丝猴确实老了,动作不如从前敏捷,爬树时会喘着气,眼神却依旧清亮,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是啊,我们都老了。”她轻声说,“但有些东西不会老。”
她从柜子里翻出个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些东西:有颗被摩挲得发亮的小石头(是当年金丝猴送的),有根红绳编的吊坠(是给小孙子的),有片压平的山桃花瓣(是某个春天夹在书页里的),还有颗完整的核桃,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猴”字。
“这是我们的故事。”老奶奶把盒子递给小孙子。金丝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蹲在旁边,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像是在回忆。
小孙子拿起那颗刻字的核桃,学着老奶奶的样子,往石头上敲。金丝猴立刻用爪子按住他的手,教他用巧劲——就像当年老奶奶教它那样。核桃仁完整地滚出来时,小孙子兴奋地拍手,金丝猴也跟着晃起尾巴,金色的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团跳动的火焰。
这个夏天,小孙子学会了辨认草药,知道哪种能止血,哪种能退烧;学会了给豆角苗浇水,知道什么时候水多了,什么时候水少了;还学会了跟小猴子们打招呼,用金丝猴能懂的方式,轻轻晃三下尾巴。
离别的时候,他没有哭,只是把自己画的画留给老奶奶。画上,核桃树下坐着位老奶奶,身边蹲着只金色的猴子,远处的小猴子们正在摘桃子,天空是蓝蓝的,飘着像一样的云。
“奶奶,我把故事画下来了。”
“好孩子,等你下次来,我们给故事添上新的一页。”老奶奶笑着说。金丝猴把一颗最大的核桃放在画旁,核桃上,还留着它用爪子刻的小印记——是个歪歪扭扭的“人”字。
秋风卷起落叶时,老奶奶常常坐在藤椅上,看着那幅画,听着金丝猴和小猴子们在树上玩耍的声音。阳光透过核桃叶的缝隙,在画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在给故事镀上一层金边。
她知道,自己总会离开,但这山坳里的故事不会停。核桃树会继续结果,金丝猴会继续教它的孩子们敲核桃,小孙子会带着新的故事回来,那些藏在木盒子里的回忆,会像核桃树的根,深深扎在这片土地上,扎在每个牵挂这里的人心里。
金丝猴走过来,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膝盖。老奶奶摸着它鬓角的白毛,突然觉得,所谓传承,不只是血脉的延续,不只是故事的记录,更是这份相互守护的心意,是这核桃树下,永远不变的温暖与牵挂。
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落叶里,像个永远不会解开的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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