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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思罗机场的灯火像一片凝固的星河。
舱门打开，裹挟着伦敦微凉湿润空气的人潮，瞬间涌入廊桥。嘈杂的人声，行李箱滚轮的摩擦声，汇成一股世俗生活的洪流，冲刷着机舱内长达十二小时的压抑和死寂。
潘子和严景行混在人群中，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老板……”在即将分岔的通道口，潘子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
严景行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
“小心。”
潘子只说了两个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我等你”，想说“你要是回不来，老子就跟他们拼了”，但最后，千言万语都卡在了那里。
严景行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随意地摆了摆，然后毫不犹豫地汇入了通往伦敦地铁的指示牌方向的人流中，背影迅速被淹没。
潘子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个清瘦的轮廓。他用力抹了一把脸，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出租车的候车区。他的脸上，是豁出去一切的决绝。
伦敦地铁，皮卡迪利线。
车厢在古老的隧道中摇晃穿行，灯光忽明忽暗。严景行靠在门边，闭着眼，像一个疲惫的普通游客。
但在他的“记忆宫殿”中，整个伦敦的交通网络正以三维模型的形式高速运转。
【最优规避追踪路线生成中……】
【方案A：地铁换乘七次，结合地面公交，预计耗时2小时15分，被追踪概率12.7%。】
【方案b：搭乘机场快线至帕丁顿，转租车，耗时1小时30分，被追踪概率35.4%，车辆易被锁定。】
【方案c：……】
他的大脑像一台无声的超级计算机，在无数种可能性中寻找那条最不起眼、最无法预测的路径。他不是在赶路，他是在抹去自己在这个城市留下的第一个脚印。
与此同时，伦敦东区的某个废弃码头附近，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和死鱼的腥味。
潘子找到那家船舶租赁公司时，老板正躺在一张破旧的帆布椅上打盹，一只三条腿的橘猫睡在他的肚子上。
“租船。”潘子言简意赅，将一沓厚厚的英镑拍在旁边的木箱上。
老板眼皮抬了抬，瞥了一眼那沓钱，又瞥了一眼潘子这个浑身散发着“我很急，别惹我”气息的亚洲面孔，懒洋洋地开口：“租来干嘛？观光？钓鱼？还是……扔点什么不该扔的东西下水？”
“我女朋友要看泰晤士河的日落，给她一个惊喜。”潘子面不改色地胡扯，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最快的。”
老板慢悠悠地坐起来，怀里的橘猫不满地叫了一声，跳到地上。他伸了个懒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年轻人，浪漫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最快的船，叫‘海妖’，V8双引擎，喝油跟喝水一样。你这点钱，只够它在河上打个来回。”
潘子二话不说，又从怀里掏出两沓同样厚度的钞票，砸在箱子上。
钱的响声，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老板的眼睛亮了，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成交！为了您那该死的、昂贵的浪漫！”
肯特郡的郊外，景色如同油画。
一辆毫不起眼的福特福克斯，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行驶着。开车的严景行，神情没有丝毫放松。他换了三次地铁，坐了一段公交，最后在伦敦郊区一个二手车行，用现金买下了这辆最不容易引起注意的车。
倒计时还剩三小时。
远远的，霍林伯恩庄园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一座典型的维多利亚式红砖建筑，静静地矗立在绿色的丘陵之间，四周环绕着茂密的树林。它看起来宁静而优雅，像一位沉睡的贵妇。
严景行的“记忆宫殿”里，庄园的卫星图和地形图已经与眼前的实景完美重合。
【扫描开始……】
【发现7个监控摄像头，型号为hIK-2cd2t87G2，具备夜视和动态捕捉功能。】
【庄园外围设置有红外对射报警器，共计12对，覆盖所有主要通道。】
【西南角围墙有一处视觉盲区，可供潜入。】
【主楼二层右侧第三个窗户，热成像反应异常，疑似有人质。】
【未发现狙击点。】
信息流在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赵世雄没有布置天罗地网，这里的防卫，更像是一种姿态，一种“我知道你会来，我在等你”的傲慢。
他将车停在一公里外的树林深处，熄火，下车。
徒步穿行在潮湿的林地中，脚下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像一头潜行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猎物。
他没有选择那处视觉盲区。
因为“超算大脑”给出的评估是：【该盲区为明显陷阱的概率为87.2%。】
他选择了一条最不可能的路线，直接走向庄园的正门。
宽阔的碎石车道，空无一人。巨大的铁艺大门紧闭着。严景行站在门前，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隐藏在门柱上的摄像头。
他知道，赵世雄在看着他。
倒计时：1小时0分0秒。
他没有等待，没有犹豫，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雕塑。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赵世雄：我来了，就在你的规则里，但你，已经失去了先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分钟时，门柱上的扩音器终于传来了电流的“滋啦”声，紧接着，是赵世雄那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
“景行，你比我想象的，要更有耐心。我还以为你会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我的院子里乱转呢。”
严景行没有回答。
“也罢，游戏玩久了也无趣。进来吧，舞台已经为你搭好，我们的观众……也等得不耐烦了。”
沉重的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一条笔直的通道，通向那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主楼。
严景行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节点上。
主楼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同样是虚掩着的。
他推开门。
门内的景象，与视频中别无二致。燃烧的壁炉，古老的书架，巨大的地球仪。
赵世雄就坐在那张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他看到严景行，甚至还抬了抬杯子，像是在致意。
瑞秋·金被反绑在旁边的椅子上，嘴被胶带封着，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看到严景行时，她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一切都和预想的一样。
除了……
在赵世雄的另一侧，壁炉投下的阴影里，还摆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同样绑着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嘴巴也被封住，手脚也被捆绑，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瞪着严景行。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震惊、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长城”的负责人，李建国。
那个曾经多次向严景行伸出橄榄枝，试图将他招揽进国家机器的男人。
严景行那颗已经快要变成机器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赵世雄看到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愕，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恶毒。
“惊喜吗？”他晃了晃酒杯，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妖异的弧线。
“我猜到你会通知他们，也猜到他们会派人来。只是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么大一条鱼。我本来只想请你一个人看戏，现在看来，我们有幸能有一位来自官方的‘特邀嘉宾’了。”
赵世雄站起身，走到李建国的面前，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着他，然后转头看向严景行，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游戏规则再改一改。他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活下来。告诉我，严景行，你的选择是？”
ps：一个是无辜的盟友，一个是官方的代表，严景行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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