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烟雾缭绕。
陈三爷将第三个烟头狠狠碾进烟灰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丝后怕。他看着屏幕上那份被严景行逐条剖析的对赌协议,仿佛看到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头趴在受害者身上吸血的怪物。
“这帮畜生,杀人不见血。”陈三爷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陈年的恨意,“以前他们玩的是明抢,现在倒是学会了穿西装,用法律当刀子,一刀一刀,慢慢地剐,让你看着自己的肉被片下来,还喊不出冤。”
黄毛瘫在椅子上,总算缓过了一点劲。他看着屏幕上林峰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心里堵得慌。同为技术人员,他太能理解那种倾尽所有,却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无力感。
“那……那这个林峰不是死定了?”黄毛忍不住问,“白纸黑字,赵家只要随便找个由头说市场不好,就能把他整个公司给吞了。这他妈还有王法吗?”
“王法?”陈三爷冷笑一声,“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是王法。”
严景行一直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如同节拍器般的声响。他的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专注和冷静。
赵家精心设计的资本陷阱,在别人看来是绝路,在他眼中,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毛,你觉得,如果赵家这笔‘投资’失败了,会怎么样?”严景行忽然开口,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黄毛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失败?那……天海资本肯定会亏钱啊。而且,星火互娱要是活下来了,赵家想低价收购的算盘就打不响了,面子上也挂不住。”
“不止。”严景行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天海资本是赵家在创投圈布下的一颗重要棋子,专门用来捕猎‘星火互娱’这类高成长性的科技公司。这笔交易,在赵家的内部规划里,必然是一个标杆性的‘成功案例’,用来吸引更多资本,也用来震慑其他创业者。”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冷。
“一旦这个案例失败,甚至被反噬,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陈三爷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烟也不点了,死死地盯着严景行。
严景行继续说:“第一,赵家会遭受直接的经济损失和声誉打击。第二,更重要的是,这会打破他们营造的‘不可战胜’的神话。一个精心设计的阳谋被破解,会让其他被他们盯上的‘猎物’看到希望,甚至会让他们内部产生疑虑。第三……”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代表着财报黑市和老鬼的数据流。
“赵家和老鬼,是这条利益链上的两个点。当这条链条上的一环出现剧烈动荡时,为了自保和追责,他们之间必然会产生更多的信息交互。这种时候,他们露出的破绽,会比平时多得多。”
黄毛的嘴巴慢慢张大,他终于明白了严景行的意图。
救林峰,根本不是主要目的。
这哪里是行侠仗вn,这分明是一箭三雕的毒计!
打击赵家,帮助那个倒霉的创始人,还能顺藤摸瓜,把老鬼那条线也给牵出来。
“严哥……你这……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黄毛看着严景行,眼神里充满了敬畏,甚至还有点恐惧,“赵家费尽心机挖了个坑,结果你打算直接把这个坑当炮弹,反手炸回去?”
“他们既然喜欢玩弄规则,那我就在规则里,陪他们玩到底。”严景行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远方,赵家那栋标志性的金融大厦,在夜色中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而傲慢。
他仿佛能看到,大厦顶层,那些西装革履的人,正举着香槟,优雅地谈论着如何将林峰和他的梦想,连皮带骨地吞下。
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过身,看向黄毛:“你查到的那家咖啡馆,林峰去的频率怎么样?”
“很高。”黄毛立刻调出资料,“几乎每天下午都会去,点一杯美式,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看样子是在那里找灵感,或者……逃避办公室的窒息感。”
“很好。”严景行点了点头,“一个陷入绝境的人,会像溺水者一样,疯狂地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我们不能直接把稻草递给他,那会让他警惕。我们要做的,是让一根‘稻草’,恰好飘到他面前。”
“怎么飘?”黄毛一脸好奇。
严景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陈三爷:“三爷,你以前在律所待过,对商业合同纠纷熟悉吗?”
陈三爷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你是想……”
“我需要两个人。”严景行说,“一个扮演急于融资、但又担心被坑的创业公司老板,另一个扮演经验丰富、专门处理‘脏活’的律师。”
他的目光转向黄毛,上下打量了一下。
黄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严哥,你……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我这演技,演个尸体都怕笑场啊。”
“你不用演。”严景行说,“你只需要本色出演就行。”
“本色出演?”
“一个看起来有点愣头青,但又懂点技术,对资本充满不信任的创业者。”严景行评价道,“你很合适。”
黄毛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夸奖。
严景行又看向陈三爷:“三爷,律师的角色,就得您出马了。您身上的那股江湖气,和那种看透了一切的沧桑感,正好符合一个专门处理阴暗面交易的‘法律顾问’形象。”
陈三爷闻言,不怒反笑,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好小子,拐着弯骂我是老油条是吧?行,这活我接了。多少年没活动筋骨了,正好陪赵家这帮小崽子玩玩。”
严景行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的计划,正在脑海中飞速成型。
“你们不需要直接和林峰接触。”严景行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明天下午三点,你们去那家咖啡馆,就坐在林峰邻桌。然后,你们开始讨论一份‘虚构’的对赌协议。”
他看向黄毛:“黄毛,你来扮演甲方,也就是那个创业者,你要表现出对协议的担忧,特别是对那些‘不可控风险’的条款,提出你的质疑。”
然后他看向陈三爷:“三爷,你扮演乙方,那个律师。你要做的,就是‘不经意’地,向黄毛解释,这些条款到底有多么阴险,以及……在法律框架内,有哪些可以反制的漏洞。”
“漏洞?”陈三爷皱眉,“那种协议,都是顶级律所做的,天衣无缝,哪来的漏洞?”
“任何规则都有漏洞。”严景行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赵家的协议,最大的漏洞,就是他们的傲慢。他们笃定林峰这样的技术宅,根本看不穿金融和法律的复合陷阱。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合法’地掠夺上,却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黄毛和陈三爷异口同声地问。
“协议是双方的。”严景行一字一顿,“既然他们可以利用‘非主观可控因素’来发难,那么,林峰同样可以。只要他能证明,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而最终导致目标未能达成的,恰恰是甲方,也就是天海资本,在市场上恶意制造的‘黑天鹅’呢?”
陈三爷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明白了!这是要反咬一口!
在法庭上,虽然很难直接证明赵家在操纵市场,但只要能提出合理的质疑,并拿出相关证据链条,就能将水搅浑。一旦进入漫长的诉讼期,赵家想快速吞并星火互娱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对于争分夺秒的资本市场来说,时间,就是最大的成本!
“你们要讨论的,就是这个。”严景行说,“你们要让林峰,清清楚楚地听到,一个‘律师’,是如何指导他的‘客户’,去搜集对手在市场上制造波动的证据,如何利用协议里的反向约束条款,将‘不可控风险’的责任,反推给投资方。”
“这……这能行吗?”黄毛还是有点虚,“万一他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不当回事呢?”
“会的。”严景行看着屏幕上林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笃定,“一个绝望的人,听力会变得格外敏锐。尤其是当他听到,有人正在讨论和他一模一样的困境,并且还给出了解决方案时……他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记住你们说的每一个字。”
作战室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黄毛和陈三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这个计划,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将人性、时机、环境、法律,全都计算了进去。它不给林峰任何直接的线索,却给了他一把足以撬动整个危局的钥匙。
至于林峰能不能领悟,敢不敢用这把钥匙,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严景行要做的,只是把钥匙,放到他能够得着的地方。
“去准备吧。”严景行挥了挥手,“记住,表现得自然一点,就当是一次普通的商业洽谈。”
陈三爷站起身,整了整衣领,那股混迹江湖多年的气质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老谋深算的精明。
黄毛也苦着脸站起来,挠了挠头:“严哥,我……我还是有点紧张,万一演砸了……”
“那就想想你的年终奖。”严景行淡淡地说。
黄毛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腰杆瞬间挺直,脸上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悲壮:“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严景行重新坐回电脑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个匿名的、经过多重加密的邮箱,被创建了出来。
他将一份文件拖进了草稿箱。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利用“不可抗力”条款进行商业诉讼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案例精选》。
这,是为林峰准备的第二根稻草。
如果那场“偶遇”的谈话还不够,那么这份在恰当时机“意外”泄露到他邮箱里的报告,将彻底点燃他的反抗之火。
做完这一切,严景行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棋子,已经落下。
赵家,林峰,老鬼……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
他知道,当林峰这颗被逼到绝路的棋子开始反击时,整个棋盘,都将被彻底搅动。而他,将是那个在迷雾中,看得最清楚的人。
ps:一个绝望的创始人,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他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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