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救人，不伤人，不劫财，不动真家伙，所以你不用去。你留在山上坐镇。老子亲自带草上飞、山猫他们下山走这一遭！”
滚地雷这话一出，尚和平心念电转——大当家亲自出马？固然显出对三当家的重视，但……自花蝴蝶折戟，奉天巡防营出现蹊跷，滚地雷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四当家”，怕是早已心存疑虑。
这是要亲自掌握行动，同时把山寨交给他尚和平，是信任，还是试探？抑或是担心带他一起去，路上出什么幺蛾子，对营救拍地缸不利？
“大当家，”尚和平开口，“您亲自出马，救三当家自是万无一失。不过，二当家计划只救人不劫财，恐有不妥。”
“哦？四当家有何高见？”滚地雷目光锐利地扫来。
“大当家请想，”尚和平冷静分析，“奉天巡防营的官差，押解重犯，在半路客栈被麻翻，结果只丢了犯人，钱财分文未少……这说出去，谁信？”
“上头追查下来，首当其冲便会怀疑内部勾结，演戏！二当家尚在镇上，必然第一个被怀疑！届时，不仅二当家危险，往后这条内线也就彻底断了。”
他略作停顿，见滚地雷若有所思，继续道：“依我看，不如多带些弟兄，顺手将他们的饷银财物一并卷走，做成土匪劫道的模样。”
“官府只会以为是土匪胆大妄为，手段高明，反而不易怀疑到内部。这叫……混淆视听，保全二当家。”
钻山豹、山猫、草上飞在一旁暗暗点头，师傅心思果然缜密。
“奉天巡防营既知要押解重犯，短期内便不会催逼刘家沟镇剿匪；镇公所忙于押解，也抽不出人手来东山滋扰。故而，山寨暂无虞，您把钻山豹也带上，多个得力帮手。”
滚地雷摸着下巴上的胡茬，沉吟不语。
他觉得和尚言之有理。但将山寨完全交给尚和平……他心底那根刺始终隐隐作痛。
可若带和尚同去，山上交给钻山豹这憨直汉子？他不放心。
还有王大富王二贵那几个新来的雏儿……不顶事不说还容易添乱。
最终，他下了决心：“和尚说得在理！劫！连人带钱，一块儿劫！就当给老三压惊，给折了的弟兄讨点利钱！”
他顿了顿，做出最终安排：“和尚，你带钻山豹留守山寨。山寨就交给你了，给老子看牢了！我带草上飞、山猫、铁牛，再点三十个精干弟兄下山！”
“大当家放心！”尚和平抱拳领命，面色平静无波。
滚地雷又看向钻山豹：“豹子，我下山！山上……你和四当家的一起，可给我看好了！”
“是！”钻山豹大声应道，略显兴奋。
计划就此敲定。东山寨立刻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紧张运转起来。
滚地雷亲自挑选人手，检查枪马；后勤喽啰准备干粮、蒙汗药及伪装衣物。
尚和平则忙着布置防务，加派岗哨，巡视寨墙。
他将草上飞、山猫和铁牛叫到跟前，仔细交代：“平日你们各管一摊，配合不多，这次临阵磨枪。”
“草上飞机灵腿快，负责侦察警戒；山猫枪法准，负责进攻断后；铁牛稳重，负责近身护卫防御。各班各组，都按三三制配合，明白？”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
“师傅，二当家不是说这次是演戏吗？”铁牛挠头不解。
“小心驶得万年船。战场上活命，靠的不光是胆子，更是警惕。你们务必警醒，相互照应，别逞匹夫之勇！”
“是，师傅！”草上飞和山猫领悟得快。
“是，我听师傅的。”憨厚的铁牛总是慢半拍。
钻山豹在一旁看得眼热，为自己不能下山而懊恼——上次师傅下山他就没怎么施展，就被命令回山守寨，这次又是留守。
尚和平看出他的郁闷，拍着他肩膀道：“豹子，大当家倚重你，他带走了寨里大半精锐，你留守责任重大。眼睛放亮些，十里外的风吹草动都得给我盯死！”
“明白，师傅！”钻山豹心结顿解，咧嘴傻笑，“您就瞧好吧！”
扮作“王五”的五姑娘在一旁看着尚和平有条不紊地安排，心中既佩服其沉稳，又隐有一丝不安。
她趁隙悄声问：“大当家……是否太过心急？而且，他好像……并未完全放心你。”
尚和平望了眼远处正吆喝清点人数的滚地雷，低声道：“救人心切是真，心存疑虑也不假。花蝴蝶死后，拍地缸被擒，师爷下落不明，山寨元气大伤，他这大当家，不好当。”
“说起算盘张，二贵明明在任家油坊见过他，为何迟迟不归山？”五姑娘说出心中疑惑，这也正是尚和平不解之处。
按理，师爷与花蝴蝶、拍地缸一同下山遭遇巡防营，溃败后担心被剿躲藏情有可原，但这么久不回山探听虚实，说不过去。
他宁肯躲在任大白话家受苦也不回山，莫非觉得山上不安全？山上有什么让他忌惮？是自己这个四当家？还是伍万这个新二当家？
他既在任家油坊，必知王老抠已死，还撺掇任大白话上门逼债——他要的不是钱，恐怕是想逼出五姑娘。
所以不归山，是料到五姑娘可能在山上，担心自己会为了护她而与师爷反目？
思绪有些纷乱，尚和平暂压疑惑，语气转为坚定：“先不管他。眼下走一步看一步。”
王喜芝看着他坚毅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乱世如棋，步步杀机，谁能真正看清明日乾坤？
翌日下午，日头尚未西沉，滚地雷便带着二十余名精悍土匪，一行人如同扑食的恶狼，朝着五十里外的李家店疾驰而去。
只是，滚地雷以为的这场“半路劫囚”的假戏，注定不会按他预想的戏码上演。
真正的危机，往往藏在预料之外的阴影里。
暮色四合，山风萧瑟，山峦起伏。
“嗷——呜——”
远远近近的狼嚎之音随料峭的春风，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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