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货取回来的第二天一早,韩耀文便向程万山提出辞行。
他的货物虽然损失了一些,但品相最好的玉石原石都完好无损,不能再耽搁了。
况且,经历了这番惊险,他也急于将这批货脱手,换成更安全的银钱。
院子里,驮队已经重新整装待发。
马燕来拱手和程万山告别,“二哥,这次承蒙关照,日后有用得着我和驮队的地方您说话。”
“都是兄弟,可别说这两家话。”程万山按下马燕来拱着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旁韩耀文双手拉着程万山的手,言辞恳切:“兄弟,这次多亏了你和程记,我韩文耀才能捡回这条命。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我记在心里了。”
程万山笑道:“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既是兄弟,理当如此。路上千万小心,到了镇上,捎个信回来报个平安。”
韩耀文点头,目光扫过院子里正在帮忙收拾的程英,和在一旁好奇张望的程秀,忽然正色道:“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哥但说无妨。”程万山恭敬地听着。
“我看英子和秀儿,都是伶俐的好孩子。”韩耀文压低了声音。
他目光越过大院的院墙,“这世道,女孩子家不能光是养大了嫁人,相夫教子。得多读点书,明事理,长见识。将来就算不能像男儿一样顶门立户,至少心里亮堂,不吃亏。”
“我看你这程记大车店,来来往往三教九流,是个长见识的地方,但书本上的道理,还得靠读书。若有机会,请个先生,或者送到镇上学堂去念几年书,总是好的。”语毕,看着程万山,等他反应。
程万山闻言,微微一怔——他虽是开明之人,但让闺女读书的想法,在这乡下地方还真不算普遍。
他看了看远处虽然穿着旧棉袄却难掩灵秀之气的程英,又看看懵懂的小女儿程秀,沉吟片刻,重重点头:
“大哥说的是!这话在理!以前是没往这儿想,总觉得丫头片子念书没啥用。经大哥这么一提点,是得让她们认几个字,明白点道理,不能当睁眼瞎!”
韩耀文见程万山听进去了,很是欣慰,把手上的扳指退下来,递给程万山,“这个你拿着……”
“哎,使不得使不得……”程万山知道这是他祖传的宝贝,先不论值多少银钱,但就“祖传”两个字,这扳指就不能收。
“放心,不是送你的,无论啥时啥事来奉天府的‘盛京宝号’,就算我不在铺里,见它如见我,掌柜的、伙计都不敢怠慢。”韩耀文说得诚恳。
“这……”程万山不是协恩图报的人,但韩耀文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你救我一命,我承你一次恩,见扳指就办事,扳指回归,承诺兑现。
“就算没事,逢年过节的也可以让燕来捎个消息,咱们是拜过把子的异姓兄弟。”韩耀文把扳指放在程万山手心,帮他合上手掌,拍了拍。
又寒暄了几句,便拱手作别,带着驮队缓缓离开了下和尚窝堡,朝南而去。
晌午过后,栓子和老赵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两人脸上带着倦色,但神情还算轻松。
“九爷,事情办妥了。”栓子接过王喜莲递过来的温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才抹着嘴说:“俘虏暂压在镇公所牢里了,不日押送丹庄县城。赵保长收了咱的‘茶钱’,倒是没为难,还拍胸脯说会严加看管,上报剿匪之功。”
老赵在一旁补充道:“就是回来路上,听镇上茶馆里人闲唠,说‘一股风’那边好像炸窝了,折了‘毛围脖’这么个头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听说……‘滚地雷’那边最近也绷得挺紧,好像防着谁似的。”
程万山听着,眉头又习惯性地锁了起来。他递给老赵一袋烟丝,沉声道:“辛苦二位了。和‘一股风’这梁子,算是结死了。借刀杀人这步棋,眼下还看不出成效,反而更可能引火烧身。咱们不能指望别人,得把自己这篱笆扎牢!”
说罢,他立刻召集所有男丁,开始全力加固大车店的防御,只是这一次,在尚和平的指导下,防御工事不再是简单地堆雪加高院墙。
结合现代单兵防御理念和本地材料,尚和平提出了不少实用的建议:
· 了望哨: 在院门上方和院角搭建了简易的了望台,用木板和积雪加固,视野开阔,便于提前发现敌情。
· 防御工事: 不仅加高院墙,还在墙内用麻袋装土垒起了射击踏脚垛,伙计们可以站在后面向外射击或投掷杂物。院门后面用粗大的圆木做了加固顶门杠。
· 陷阱与障碍: 在院墙外围不易察觉的雪地里,挖了一些浅坑,里面插上削尖的竹签或木刺,上面虚掩积雪。
· 物资储备: 将重要的粮食、饮水、药品分散存放,并准备了足够的火把、松明(燃油)以备夜间防御和信号传递。
整个程记大车店仿佛一个紧张的工地,锯木声、夯土声、吆喝声不绝于耳。程万山亲自督工,尚和平则穿梭其间,时而动手示范,时而低声指点。
狗窝里,黑妞儿俨然成了一位尽职尽责的母亲。
它的几只狗崽子和小狼崽挤在一起,睡得香甜。小狼崽虽然还小,但吃奶的劲头格外足,有时还会无意识地发出细微的、不同于狗崽的哼唧声。
尚和平每天都会特意去看看,黑妞儿似乎明白这个“两脚兽”是幼崽的“救命恩人”,对他格外温顺,允许他任意轻抚灰的、黑的幼崽。
程守家更是把狗窝当成了乐园,没事就蹲在旁边,指着那几只毛色灰白、耳朵似乎更尖一点的小狼崽,得意地对程英说:“二姐你看!这几个是我和尚哥捡回来的‘狼儿子’,以后肯定比‘狗儿子’还厉害!”
程英则撇撇嘴:“瞧把你嘚瑟的,小心你一片真心喂了白眼狼,它们长大了第一个咬你!”
院内防御工事初具雏形,暮色渐沉,炊烟袅袅升起,混合着木材和冰雪的气息,程记大车店在夕阳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铜色的外衣。
尚和平站在了望哨上,眺望着远方沉寂的山峦,忽然无比想念戍边的军旅生活,还有那些战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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