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陈谨礼不由神色微变。
月桂坊,是龙武国最出名的酒坊,门店遍布全国。
其门下最出名的,就是这玉壶冰心,号称“一壶冰心洗凡尘”。
三十年陈酿的玉壶冰心,是龙武国宫廷贡酒,专供皇室,从不对外售卖。
那这话的意思……
“小侯爷不必疑惑,就是你猜的那样。”
谭忠义长出了一口气,“能说得就这么多,足够换一个痛快么?”
“足够了。”
陈谨礼沉默了好半晌,才有些无力地点了点头。
“借你的人头一用,在城门挂上几天,有问题么?”
“死后的事,与我何干?”
谭忠义陡然失笑起来,“小侯爷,你说……你们这些求仙问道的人,练到最后,当真能与天同寿么?”
“我不知道,但人人都想。”
“是啊,人人都想。”
谭忠义闭上双眼,抬起头来,“小侯爷,动手吧。”
陈谨礼不再言语,拂袖挥出一道琳琅剑气。
剑吟声过,人头落地。
“先收起来,等我办完了事,挂到城门上去,再写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是。少爷,他刚才说的……”
“心里有数就行了。”
陈谨礼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谭忠义的一句“与天同寿”,让他彻底明白了。
强如六境修士,也终有寿元耗尽的时候。
传闻,取活人五脏,辅以大量仙草灵植炼成丹药,可无视修为桎梏,增续寿元。
天骄受大道赐福,五脏饱经大道灵韵滋养,入药炼丹,可延寿百年!
哪怕只是传闻,也会有人趋之若鹜。
有需求,就有市场。
没人比各国九五之尊,更加盼望与天同寿!
哪怕手里,是任由外敌践踏的三流弱国,他们依旧高居九五,俯瞰众生!
难怪……
难怪这些年来,各国不知多少天骄落难,却极少听闻哪一国拼死反抗!
难怪北陵城危在旦夕,却不见那些镇国仙师,安疆大将们出手驰援!
不过是一介小辈,不过是一座城池!
有何可惜!
陈谨礼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深深的无力感,一股脑涌上心头。
惹上这桩事,无异于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会有无数的麻烦接踵而至,会有无数双手,誓要把他拽向深渊!
前头的路,不好走!
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破局的关键,已在手中。
还有一场大戏,等着他去演!
……
北陵侯府。
夜色已深,偏院厢房内却依旧亮着灯火。
陈煜皱眉看着眼前的棋盘,手中棋子迟迟没能落下。
“侯爷不急,夜还长,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崔御史端起茶碗,盖碗缓缓拨弄着茶面,在碗口蹭出细微的声响。
落在陈煜耳中,好似尖刀刮在骨头上。
崔御史的棋力算不上高,还远远称不上一流。
但他心思不在这里,很快便落入下风。
“侯爷可曾考虑过,若是小侯爷回不来了,今后该作何打算?”
崔御史抿了一口茶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陈煜闭目沉吟了好片刻,才算理顺了胸中的闷气。
“家门不幸,还能如何?”
“侯爷就没想过反抗一下?”
崔御史饶有兴致地看着陈煜。
“虽说当年元气大伤,但侯爷终究曾是六境高手,经过这些年的调养,重回龙武国一流之列,应该问题不大吧?”
“崔御史说笑了。”
陈煜的脸色波澜不惊,“当年本侯正值巅峰,不也是一败涂地?”
“侯爷误会了,我是说,侯爷就没想过反抗一下,这烂透了的龙武国?”
崔御史嗤笑一声,凑近了些许。
“当年侯爷浴血杀敌,小侯爷舍身护城,可谓寸土不让。开国元勋世家啊!惨烈至此,换来的竟是层层盘剥,几度夺权!”
陈煜脸色一沉:“崔御史何意?”
“抛开两国立场不谈,我个人是相当敬佩侯爷父子的。”
崔御史盘腿坐上软榻,摆出一副知心好友敞开心扉的模样。
“同样的事,诸国之间发生过很多次了,说实话,没几个硬骨头。拿一个难得的小辈,换一国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太平,在他们看来很划算。”
“有人毫不抵抗,拱手而降,有人装模作样地叫嚣几句,便不了了之。”
“更有甚者,竟然求着我玉麟大军围城不退,骗得举国上下倾力驰援,坐吃空饷,赚得盆满钵满!”
“和他们相比,侯爷父子可称英豪!”
“昏君当道,奸佞横行,这些个蠹虫,哪里配得上侯爷的忠勇?”
一边说着,崔御史一边朝陈煜投去撺掇的眼神,“侯爷何不考虑……弃暗投明?”
陈煜的眼神愈发冰冷:“本侯若是答应,贵国就放犬子一条生路?”
“侯爷这话可不妥!”
崔御史立刻摆手打断道,“出手行凶的是龙武国邪修,揽责办事的是小侯爷自己,与我玉麟国何干?”
“不过嘛,侯爷要是答应在下的提议,在下倒也可以试着帮衬一把。小侯爷能否平安归来,就看侯爷如何打算了。”
陈煜埋头看着棋盘,沉默不语。
这话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字里行间皆是威胁!
崔御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过来,显然是立刻就要一个答复。
棋子在陈煜的指尖不断翻转。
棋局已成死局,再无回转的余地。
窗外传来夜枭低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漫长的寂静。
“崔御史棋艺超凡,本侯甘拜下风。”
陈煜放弃了挣扎,投子认输,整个人泄了气似的瘫靠在椅背上。
“明智的决定,既然如此,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崔御史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出门。
“天色已晚,崔御史还要外出?”
陈煜紧跟着起身追问,“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下人们去办就好,崔御史何必自己跑一趟?”
这话,反倒惹得崔御史一愣。
“不用在下出去找找小侯爷?还是说侯爷信不过在下,准备自己亲自去?”
“崔御史哪儿的话,犬子任性胡来,岂敢劳烦崔御史大驾?”
陈煜当即抱拳赔笑道,“今夜本侯心神不宁,没能陪崔御史尽兴,还请崔御史早些休息,本侯哪儿也不去,明日再向崔御史讨教。”
“再拖一晚,小侯爷的性命可就不好说了。”
陈煜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事关重大,还请崔御史容本侯三思,至于犬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
崔御史颇有些难以置信:“侯爷投子认输,竟是这个意思?”
“总要付出点代价才可信。”
“好!够狠!我就知道侯爷绝非等闲!”
崔御史陡然失笑起来,“那此事,就等三天期限过了再聊吧,今日就如侯爷所言,早些休息。”
“多谢,本侯告辞了。”
陈煜不再多说,转身退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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