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泼满了夜影城堡的每一个窗棂。
书房内，壁炉中的火焰已燃至尾声，只余下些许暗红的炭火。
瑟尔特并未像往常一样端坐于书桌后处理永无止境的政务。
他罕见地坐在了壁炉旁那张宽大的、铺着深色兽皮的高背扶手椅中，身体微微后靠，姿态带着一丝处理完冗杂事务后的慵懒。
银色的长发松散地披泻下来，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如同月下溪涧般冷冽的光泽。他手中并未执卷，只是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皮革表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艾尔·夜刃就蜷缩在他身前。
不是跪坐在地毯上，也不是僵硬地站立一旁，而是以一种极其亲昵且依赖的姿态，趴卧在瑟尔特双腿之间的那片有限空间里。
他的上半身几乎完全伏在瑟尔特的膝上，侧脸贴着那质感冰凉顺滑的墨蓝色常服面料，双臂则自然地环住了瑟尔特的腰身，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全然依托的拥抱姿势。
他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散落在额前和瑟尔特的衣袍上，整个人像是寻求庇护的幼兽，终于找到了最安心的巢穴，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似乎睡着了。
呼吸均匀而绵长，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之前一直萦绕在他眉宇间的、或为训练、或为内心挣扎而产生的紧绷感，在此刻消失无踪。
只有在沉睡中，那张属于青年模样的、苍白而精致的脸上，才会流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的、近乎纯粹的宁静。
长而密的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如同蝶翼。
瑟尔特低垂着眼睑，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映照着跳动的微弱火光，静静地注视着怀中熟睡的身影。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厌烦，也无寻常的冰冷，更像是一片深沉的、包容的静默。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空闲的手，落在了艾尔的头上。
动作很轻，起初只是掌心轻轻覆上那柔软的黑发，感受着发丝微凉的触感和其下头颅传来的、平稳的生命力。
过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才开始缓缓穿插进发丝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耐心与......掌控下的温柔，一下一下，梳理着那些不听话的碎发，偶尔用指腹轻轻按压着头皮。
那抚摸持续着，稳定而绵长，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睡梦中的艾尔似乎感受到了这份触碰，无意识地在他膝上蹭了蹭，如同被顺毛抚摸的猫科动物，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满足的鼻音，环在瑟尔特腰间的胳膊收得更紧了些，仿佛生怕这温暖的源泉消失。
时间在壁炉炭火的细微噼啪声和这无声的抚摸中悄然流逝。
城堡外是死寂的夜，书房内却弥漫着一种与外界的冰冷残酷截然相反的、扭曲而粘稠的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
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安心的抚摸，以及指尖偶尔加重力道按压头皮带来的舒适感，终于将艾尔从深沉的睡眠中，一点点、温柔地拽了出来。
意识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缓缓归位。
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顶那熟悉而令人贪恋的抚摸，然后是包裹着他的、浓郁而冰冷的雪松香气，以及身下传来的、坚实而可靠的支撑感。
最后，是脖颈处......那片已经愈合、却依旧铭刻着记忆的皮肤，在睡梦中似乎也残留着一丝被关注的幻觉。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里还氤氲着未散的睡意，视野模糊，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一片墨蓝色的衣料和其上精致的暗纹。
他花了几秒钟，才彻底清醒，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正处于怎样的姿态。
他没有立刻动弹，也没有惊慌。
只是眷恋地、又带着几分刚醒时的慵懒，用脸颊在那冰凉的衣料上，轻轻地、依赖地蹭了蹭。
像雏鸟眷恋巢穴，又像宠物确认主人的气息。
“......Sire......”他喃喃出声，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有些沙哑，软糯得不像平日的“黎明之剑”，倒更像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瑟尔特抚摸他头发的动作并未停下，指尖依旧穿梭在发间，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维持着那份令人沉溺的舒适感。
“嗯。”瑟尔特低沉地应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得到了回应，艾尔仿佛更加安心。
他仰起头，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看清瑟尔特的表情，但视线所及，主要是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双在阴影中愈发深邃的瞳孔。
被抚摸的舒适感，混合着刚醒时的迷糊与对这份亲昵的贪恋，让他做出了一个近乎本能的、更大胆的举动。
他微微探起身，仰着头，如同寻求安抚或确认的幼犬，伸出柔软的舌尖，极其快速而轻巧地，舔舐了一下瑟尔特搭在扶手那只手的腕间皮肤。
那里是吸血鬼血脉搏动之处，皮肤冰凉，带着瑟尔特独有的、冷冽的气息。
这个动作完全出自本能，未经任何思考，是依赖与亲近最原始的表达。
瑟尔特抚摸他头发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随即，一声低沉的、带着明显玩味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
不同于上次在书房那声短促的低笑，这次的笑声更清晰，更持久一些，带着一种......被取悦了的、饶有兴致的意味。
“像只狗。”他评论道，声音里那丝慵懒未褪，反而因为这笑意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磁性。
语气并非贬斥，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带着主人对宠物某种可爱行为的、居高临下的纵容与点评。
艾尔的脸瞬间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羞耻感后知后觉地涌上，但在听到瑟尔特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时，这羞耻感奇异地转化为了另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一种被认可的、扭曲的欢欣。
他知道自己像狗。
他本来就是瑟尔特的狗，是他最忠诚的、被锁链束缚的忠犬。
能被主人如此亲昵地评价，甚至带着一丝愉悦，这对他而言，远比任何空洞的夸赞更来得真实和......令人悸动。
在一种混合着豁出去的冲动和被宠溺的晕眩感中，艾尔将滚烫的脸重新埋回瑟尔特的膝上，手臂环得更紧，用一种近乎撒娇的、带着鼻音的模糊声线，闷闷地承认：
“...嗯......我就是......您的狗。”
这句话没有丝毫的勉强或屈辱，反而充满了某种尘埃落定的、扭曲的坦然和......归属感。
他承认了这定位，拥抱了这身份，并在其中找到了一种扭曲的安宁与价值。
瑟尔特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
那停顿的抚摸再次继续，指尖甚至带着一丝更明显的、近乎奖励意味的力度，揉了揉他的发顶。
“知道就好。”瑟尔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但那底下潜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却如同水下的暗流，能被敏锐地感知。
艾尔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伏在瑟尔特的怀中，感受着那一下下抚摸带来的、令人昏昏欲睡的安抚力。
脖颈上早已愈合的伤痕仿佛也在隐隐发烫，提醒着他这份“宠物”身份的代价与由来。
但在此刻，这代价似乎变得可以承受，甚至......成为了这扭曲亲昵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更深地埋入这片冰冷的、却给予他唯一安宁的怀抱。
他是瑟尔特的狗。
这是他存在的意义，是他痛苦的源头，也是他......此刻全部的幸福所在。
壁炉的最后一点余烬终于熄灭，书房彻底陷入了黑暗。
唯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和那持续不断的、轻柔的抚摸，在这永恒的夜色中，无声地诉说着这段扭曲而牢固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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