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临,斜阳如血,将街道尽头的青石板路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红。苏云裳与子轩并肩立于街角,风自巷口穿行而过,撩动她鬓边一缕碎发。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细长,交叠在斑驳的墙根下,仿佛命运在此刻悄然缠绕。
子轩侧首凝望苏云裳,目光深邃如潭,声音低沉却坚定:“云裳,前路凶险,步步杀机,可我信你,也信我们——终能拨云见日,马到成功。”
苏云裳微微垂眸,睫毛在光影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片刻后抬眼,眸光清亮如星:“我亦不信命。纵使千难万阻,也绝不退后一步。”
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有力,“今夜便依计行事,潜入沈之遥幕僚的密会之地,若能寻得半点蛛丝马迹,便不枉这一路血雨腥风。”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只轻轻颔首,便迈步走入渐浓的暮色。脚步沉稳,背影决绝,仿佛踏向的不是阴谋的深渊,而是注定要亲手撕开的黎明。
回到那间藏于市井深处的临时居所,木门吱呀一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屋内陈设简陋,一张旧木桌、两把歪腿凳,墙角堆着几卷泛黄的文书。
苏云裳解下外袍,轻轻搭在椅背,指尖却微微发颤——那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子轩察觉,不动声色地递来一杯粗茶:“先暖暖身子,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接过,茶水微温,掌心却仍冰凉。两人将那些从各处拼凑而来的证据一一摊开,纸页泛黄,墨迹斑驳,有的甚至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阳光自窄窗斜斜切入,恰好落在那行“丙寅年三月,银三百两,转至城郊别院”的字迹上,仿佛命运的指针,悄然指向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等等。”子轩忽然低语,指尖轻点那行字,眉头微蹙,“这笔账目……看似是寻常采买,但‘别院’二字从未在官档中出现。且银两数额之巨,远超日常用度。更奇怪的是,转账的印鉴,竟与沈府私印有七分相似。”
苏云裳俯身细看,呼吸几近凝滞。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纸面,仿佛能触到那墨迹下隐藏的阴谋:“城郊……我曾听老仆提过,沈家早年在西郊有一处废弃庄园,原是先帝赐予其祖的别业,后因一场大火烧毁大半,便荒废了。若这‘别院’正是此处……那它便不是废墟,而是藏污纳垢的巢穴。”
两人目光相接,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惊与希望——那是一种在黑暗中终于窥见一丝光亮的悸动。
“我们必须去。”苏云裳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意,“若真有秘密,定藏在那废墟之下。”
子轩沉默片刻,终是点头:“但此行九死一生。沈之遥耳目众多,若我们贸然现身,怕是未进庄园,便已暴露。”
“所以,我们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抬眼,唇角微扬,竟带一丝冷意,“我要让他们看见的,不是一个官家小姐,而是一个为生计奔波的村妇。”
夜半,油灯摇曳。苏云裳坐在铜镜前,指尖蘸着炭灰,一点点抹去眉间的秀气。她将青丝挽成粗拙的发髻,插上一根铁簪,又在脸颊两侧轻轻涂抹,令肤色显得蜡黄粗糙。
她望着镜中那张陌生的脸,竟有片刻恍惚——这副模样,像极了幼时逃难途中所见的农妇。子轩则换上粗布短打,斗笠压得极低,腰间别着一根沉甸甸的枣木棍,眼神沉静,已全然不见书生的文弱。
“你……小心。”临行前,子轩忽然低声开口,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云裳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意清淡却温厚:“你也一样。若事有不谐,莫要硬撑,活着,才能翻盘。”
午后的京都依旧喧嚣。菜贩吆喝,马蹄声碎,孩童追逐嬉闹,穿行于人群中的苏云裳与子轩,不过是两粒微尘。他们低着头,混在挑担的农夫与赶集的妇人之间,悄然出城。越往城郊,市声渐远,唯有风掠过麦田的沙沙声,如低语,如叹息。金黄的麦浪翻涌,远处山影如墨,天地辽阔,却让人愈发感到自身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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