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东厂衙门的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楚曦与裴寂相对而坐，中间摊开着那张标注了数个红圈的京城地图。
摧毁第二个信标的凶险历历在目，让他们对天机阁的手段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星煞之力阴毒霸道，属性与你内力相冲，硬撼非上策。”
楚曦指尖划过地图上剩余的红圈，语气冷静，“我的凤凰真火是其克星，但催动真火消耗甚巨，且动静不小，若在敏感地点施展，极易暴露。”
裴寂颔首，凤眸幽深：“需寻一稳妥之法，既能毁去信标，又不打草惊蛇，或至少，将暴露的风险降至最低。”
他沉吟片刻，“或许……可以‘替换’。”
“替换？”楚曦抬眸。
“不错。”裴寂指尖敲了敲桌面，“既然这信标是持续汇聚星煞的节点，我们能否制造一个外形相似，却无法汇聚星煞，甚至能干扰星煞汇聚的‘假信标’，将其替换掉真的？如此，既能破坏大阵，又能暂时麻痹天机阁，为我们寻找剩余信标和核心阵眼争取时间。”
楚曦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此法可行！星陨木难得，引星石碎片更是罕见，他们短时间内未必能凑齐替代品。只是，制作足以以假乱真的替代品，需要极为高明的仿造技艺，且需完全隔绝甚至反向干扰星煞。”
“东厂网罗天下奇人，擅长仿造者不在少数。至于干扰星煞……”裴寂看向楚曦，“或许，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在仿制品中加入一丝凤凰真火的气息？至阳之力，当可扰乱至阴星煞。”
楚曦略一思忖，点头同意：“可以一试。但需尽快，我们不知道他们埋藏信标的顺序和时间，若在替换之前，已有足够信标被激活，大阵恐怕会提前启动。”
事不宜迟，裴寂立刻唤来影，低声吩咐下去。
东厂的效率极高，不过一个时辰，所需的各类材料以及两位精于仿造、沉默寡言的老匠人便被秘密带入书房隔间。
楚曦割破指尖，逼出几滴蕴含着精纯凤凰真血气息的血液，滴入特制的药液之中。
老匠人则根据被摧毁信标的灰烬成分和刘宝林那块木牌的详细图样，开始小心翼翼地调配材料，雕刻纹路。
这是一个精细且耗时的过程。
楚曦与裴寂在一旁静候，密室中只有刻刀划过木料的细微声响和熔炼特殊金属的滋滋声。
然而，就在仿制工作进行到一半时，影去而复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督主！殿下！”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震动，“第三处信标……找到了！”
裴寂皱眉：“在何处？为何如此神态？”
影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陛下寝宫，龙榻之下！”
“什么？！”
饶是楚曦与裴寂心志坚毅，此刻也不禁勃然变色！
皇帝的寝宫！
龙榻之下！
天机阁的胆子，竟然大到了如此地步！
他们竟将信标埋到了九五之尊的卧榻之侧！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的安危时刻处于那诡异星煞之力的侵蚀之下！
意味着皇宫大内，甚至皇帝身边，很可能早已被天机阁渗透得如同筛子！
“消息确凿？”裴寂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
“千真万确！”影笃定道，“我们的人伪装成检修宫灯的内侍，利用特制的磁石罗盘，在龙榻下方的地砖夹缝中，探测到了极其微弱的、与信标同源的能量波动。位置极其隐蔽，若非有心，绝难发现。”
楚曦缓缓站起身，眸中寒光凛冽。
将信标置于龙榻之下，绝非随意选择。
皇帝身负国运，紫气缠身，龙榻更是其休憩安眠、气息最易与周围交融之地。
在此处埋设信标，不仅能更好地汇聚星煞，恐怕……还有窃取、侵蚀甚至污染皇朝气运的恶毒用意！
“好一个天机阁！好一个璇玑老人！”裴寂怒极反笑，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竟敢将主意打到陛下头上！本督看他们是活腻了！”
“现在不是动怒的时候。”楚曦按住他紧绷的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龙榻之下，守卫何等森严，他们都能将信标埋入，可见其在宫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但又不能引起任何骚动。”
在皇帝寝宫动手，难度远超东厂衙门和皇家寺庙。
稍有不慎，便是惊动圣驾，引来无穷麻烦，更会彻底惊动天机阁。
“仿制品还需多久？”楚曦看向隔间。
一位老匠人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回殿下，至少还需两个时辰，方能做到形神兼备，且融入殿下精血后，还需时间稳定气息。”
两个时辰……太久了。
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时辰，天机阁的大阵会不会因为某个信标的完全激活而产生变化。
裴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等仿制品了。必须立刻将龙榻下的信标取出摧毁！”
“如何取？”楚曦看向他，“强行动手，必然惊动陛下和宫中守卫。”
裴寂凤眸微眯，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明日卯时三刻，陛下会按惯例前往太庙祈福，历时约一个时辰。那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向楚曦，语气凝重：“但届时寝宫外围仍有大内侍卫重重把守，内殿亦有贴身太监值守。需一人潜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取出并瞬间摧毁信标。此人必须身手绝顶，且能应对信标可能出现的异状。”
他的目光落在楚曦身上，意思不言而喻。论身手、论对星煞之力的克制，无人能出楚曦其右。
楚曦没有任何犹豫：“我去。”
潜入皇帝寝宫，风险巨大，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行之法。
“我与你同去。”裴寂握住她的手，“我在外策应，若有变故，可制造混乱，掩护你撤离。”
楚曦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与坚决，点了点头：“好。”
计划既定，两人不再耽搁。
裴寂立刻着手安排，调开明日皇帝离宫后寝宫附近的某些岗哨，布置接应人手，设计撤离路线。
楚曦则闭目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同时反复推演明日行动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及应对之法。
书房内的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仿制工作仍在继续，但已赶不上明日的行动。
他们必须冒险，在仿制品完成之前，亲手拔掉这颗埋在帝国心脏部位的毒牙。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的时刻。
楚曦睁开眼，眸中金芒内敛，一片沉静。
龙潭虎穴，她亦要闯上一闯。
凤血已燃，何惧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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