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一夜的惊天波澜，并未在京城掀起明面上的风浪。
东厂的黑骑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在天亮前便将所有痕迹抹去，昏迷的林大夫人及黑巫余孽被悄无声息地投入诏狱深处，那具报废的棺木与激战残留的些许痕迹，也被妥善处理，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然而，暗流却因此变得更加汹涌。
楚曦在听雪苑静养了两日。
那夜强行催动圣巫之力，召唤出凤凰虚影，几乎耗尽了她的心神，即便有净尘珠不断温养，也直到第三日晌午，才感觉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渐渐褪去。
她盘膝坐于榻上，掌心托着净尘珠，心神沉入体内。
与之前相比，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血脉之中，多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璀璨如金芒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威严与生机。
这便是那夜显现的凤凰真血？
圣巫族力量的源头？
她尝试着以净尘珠为引，去触碰那丝金芒。
起初毫无反应，但当她回想起那夜为了保护裴寂而爆发出的决绝意志时，金芒微微一亮，一股温暖却霸道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让她苍白的脸颊瞬间泛起健康的红晕，周身气息都为之一振！
但这力量依旧不受控，只是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或面临绝境时，才会被动响应。
“圣女……凤凰真血……”楚曦喃喃自语。
母亲留下的手札中并未详细提及这些，只说是圣巫血脉。
看来，圣巫族内部，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等级或秘密。
那个送来木燕信物的神秘人，称她为“圣女”，是否也与此有关？
她必须尽快掌握这股力量，至少，要能主动引动一部分。
东厂，地下审讯室。
阴森潮湿的空气混合着血腥与腐臭。
裴寂坐于一张太师椅上，玄色蟒袍在昏暗的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面前，林大夫人被铁链锁在刑架上，早已不复往日贵妇雍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与烙铁印，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影站在一旁，低声禀报：“……用了三遍刑，能吐的都吐了。确认林家与黑巫族残余勾结已深，此次动用‘醉梦引’和炼制尸傀，一是为报复公主和太子妃，二是想制造混乱，趁乱救出被软禁的三皇子（废庶人萧承睿）。与他们接头的是黑巫族一个名叫‘蝮蛇’的长老，行踪诡秘，目前尚未抓获。另外，林大夫人在神智涣散时，反复念叨一个词——‘宫里的贵人’。”
“宫里的贵人？”裴寂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叩叩的轻响，在寂静的刑房里格外清晰。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奄奄一息的林大夫人，“是德妃？还是……另有其人？”
德妃已倒，囚于冷宫，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难保没有留下隐藏得更深的暗棋。
或者，是其他对楚曦，或者对圣巫族力量感兴趣的人？
“继续审。”裴寂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用‘搜魂术’，把她脑子里最后一点东西，都给咱家榨出来。”
“是。”影躬身领命。
裴寂起身，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回到地面，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抬手遮了遮，脑海中却不期然地浮现出那夜乱葬岗的景象——璀璨的圣光，华美的凤凰虚影，以及那个挡在他身前、脸色苍白却眼神决绝的少女。
“你的命是咱家的……”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当时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那个丫头，身上的秘密和潜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圣巫族圣女，凤凰真血……这已然超出了寻常权谋争斗的范畴。
将她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上，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只是……
他想起她如今日益锐利的眼神和逐渐展露的锋芒，那只雏凤，似乎已经开始振动翅膀，不再甘于完全受人掌控了。
镇国公府，书房。
镇国公楚怀远看着手中下属呈上的密报，眉头紧锁。
密报中提到东厂近日频繁调动，似乎在京西有所行动，而昨日凌晨，更有眼线隐约听到城西乱葬岗方向传来异响，但随后便被东厂的人封锁。
“东厂……裴寂……他又在搞什么鬼？”楚怀远揉了揉眉心。
他这个嫡女楚曦，自从及笄礼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不仅手段狠厉，更是与裴寂那个阎王走得极近。
如今更是被封为镇国公主，风头无两。
这固然让镇国公府面上有光，但也将整个国公府架在了火上烤！
太子、四皇子、还有其他派系，如今看楚家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与审视。
他这个父亲，甚至有些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她与裴寂，究竟是何关系？她到底想做什么？
皇宫，御书房。
皇帝萧琰放下朱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太监总管曹谨无声地递上一杯参茶。
“陛下，龙体为重。”
皇帝接过，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前两日，东厂在京西有些动静？”
曹谨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回陛下，老奴听闻，是裴督主在追查一些南疆细作的线索，似乎与之前三皇子案有些关联，具体……老奴也不甚清楚。”
皇帝目光深邃，看向窗外。
裴寂……能力是有的，手段也够狠，用他来平衡朝堂、清除异己，是一把好刀。
但这把刀，如今似乎越来越锋利，也越来越……让人难以完全放心了。
还有那个楚曦……云氏的女儿，竟能得裴寂如此回护，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
听雪苑内。
楚曦刚结束一次短暂的修炼，碧桃便送来了一份烫金的请柬。
“小姐，宫中送来的。三日后，皇后娘娘在凤仪宫设‘百花宴’，邀请各宫妃嫔、公主及京中三品以上命妇、贵女参加。”
楚曦接过请柬，目光微凝。
皇后？
这位中宫之主，在之前的诸多风波中，一直保持着超然的姿态，此刻突然举办宴会，意欲何为？
是单纯的联络感情，还是……另有所图？
她如今身份特殊，既是镇国公主，又隐隐与裴寂绑定，更是身负圣巫秘密，这百花宴，恐怕又是一场鸿门宴。
但，她不能不去。
正好，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这京城的水面下，到底还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她将请柬放下，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冷光。
“回复宫中，本宫必定准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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