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忘尘居。
名字取得超然,实则是一处占地颇广、依山傍水的庄园。
高墙深院,绿树掩映,仅从外观,便能感受到其主人非同一般的财力与品味。
这里并非寻常人可以踏足之地,主人“忘尘先生”性情孤僻,不喜交际,唯爱莳花弄草,若非得其青眼,纵是王公贵族也难入其门。
楚曦没有以镇国公主的身份递帖拜会,那样太过招摇,也容易打草惊蛇。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闺秀常服,仅带着碧桃一人,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来到了忘尘居外。
递上的名帖,用的是已故母亲云氏远方侄女的身份,言明自幼受姨母熏陶,酷爱兰卉,听闻先生处有奇兰,特来拜会求教。
这是她与碧桃商议后定下的说辞,借母亲之名,合情合理,不易引人怀疑。
在门外等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名青衣小童才打开侧门,引她们入内。
园内景致果然不凡,曲径通幽,奇石罗列,各类花卉争奇斗艳,许多都是楚曦叫不出名字的异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清雅的混合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小童引着她们穿过几重院落,最终来到一处被竹林半环绕的暖阁前。
“先生在里面等候,小姐请。”小童躬身退下。
楚曦定了定神,带着碧桃步入暖阁。
暖阁内温暖如春,布置得极为雅致,四壁悬挂着水墨兰竹,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造型古朴的陶罐和根雕。
一位身着灰色宽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背对着她们,小心翼翼地为一盆兰花修剪枝叶。
那盆兰草,叶姿飘逸,色泽翠绿,几支花葶亭亭玉立,上面缀着数朵半开的花。
花瓣形态奇特,颜色并非寻常兰花的素雅,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玉白色,只在瓣尖染着一抹极淡的、如梦似幻的浅紫。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香气,清幽冷冽,似有若无,吸入肺腑,竟让人灵台为之一清!
正是画轴上所绘的“幽谷魂牵”!
楚曦心中剧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作寻常观赏状。
那老者,想必就是忘尘先生,并未立刻回头,直到将最后一处枯叶剪去,才缓缓放下银剪,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如同古井无波,缓缓扫过楚曦,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云家的丫头?”他开口,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并不浑浊。
“晚辈云曦,见过忘尘先生。”楚曦依着设定的身份,恭敬行礼。
她注意到,对方直接点出“云家”,似乎对母亲一族有所了解。
忘尘先生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那盆“幽谷魂牵”上,语气平淡:“你为此兰而来?”
“是。”楚曦坦然承认,“晚辈自幼便听姨母提及一种生于幽谷、香气独特的兰卉,心向往之。近日偶得一幅古画,见其上兰花与姨母描述相似,多方打听,才知先生此处或有莳养,故而冒昧前来,只想一睹真容,以慰思念。”
她将理由归结到对已故姨母(即母亲)的思念上,情感真挚,难以挑剔。
忘尘先生静静听着,目光再次落在楚曦脸上,这一次,打量得更为仔细,仿佛要通过她的面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像……是有些像……”他低声喃喃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
楚曦心中一动,追问道:“先生是说……像谁?”
忘尘先生却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而指向那盆“幽谷魂牵”:“此兰确非凡品,名‘忘忧’,乃老夫多年前于一处深山幽谷偶得,悉心培育,方得此一盆。其性高洁,不喜浊气,需以灵泉浇灌,伴以清心古乐,方能绽放。”
他并未说出“幽谷魂牵”的真名,而是另起了“忘忧”之名。
楚曦也不点破,顺着他的话赞道:“‘忘忧’,好名字。观其形,嗅其香,确能让人暂忘俗世烦忧。先生能得此兰,并培育成功,实乃雅事,亦是大缘分。”
忘尘先生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似乎对楚曦的识货颇为受用。
“丫头倒是懂些门道。比你那……罢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他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显然不愿再多谈与云家相关的过往。
楚曦心知不宜操之过急,便也不再追问,转而与忘尘先生聊起了兰花栽培之道。
她前世虽不精于此道,但重生后为了复仇,博览群书,杂学旁收,加之母亲留下的南疆秘典中亦有涉及草木灵性的内容,此刻信手拈来,倒也言之有物,与忘尘先生相谈甚欢。
碧桃在一旁安静侍立,心中却为小姐的博学与急智暗暗称奇。
交谈中,楚曦状似无意地环顾暖阁,目光扫过博古架上的那些陶罐和根雕。
其中一个不起眼的、颜色暗沉的陶罐,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陶罐造型古朴,罐身绘制着一些模糊的、扭曲的纹路,与她手中皮纸地图边缘的某些符号,竟有几分神似!
而且,罐口似乎被某种类似蜡的东西密封着。
就在这时,一名小童匆匆进来,在忘尘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
忘尘先生眉头微蹙,对楚曦道:“庄内有些俗务,老夫需去处理一下,丫头可在此稍坐,观赏片刻。”
“先生请便。”楚曦起身相送。
待忘尘先生离开,暖阁内只剩下楚曦主仆二人。
机会!
楚曦立刻给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会意,走到门口望风。
楚曦快步走到那个暗沉陶罐前,仔细查看。
罐身的纹路确实与地图边缘符号类似,带着一种古老蛮荒的气息。
她尝试着轻轻触碰罐口的密封物,质地坚硬,确实是蜡。
这里面装着什么?
为何会被密封?
又与圣巫族有何关联?
她不敢轻易破坏密封,正思索间,目光瞥见陶罐后方,博古架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一小块布料。
她小心地用簪子将其挑出,是一块颜色暗淡、边缘破损的深蓝色碎布,材质普通,像是从谁的衣服上不小心刮下来的。
然而,当楚曦将碎布拿起时,却闻到一股极其淡薄、却让她瞬间警惕起来的气味——那是只有长期接触尸体、腐朽之物或者某些特殊毒物的人,身上才会沾染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尸傀草的腥气!
东厂诏狱里的一些老刽子手,或者某些修炼阴邪功夫的人身上,偶尔会有这种味道!
这忘尘居内,为何会有沾染尸傀草气味的人出现?
是忘尘先生本人?还是庄内的其他人?
楚曦的心沉了下去。
这处看似超然物外的忘尘居,恐怕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迅速将碎布收好,将陶罐恢复原状,退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
片刻后,忘尘先生返回,脸上已恢复平静。
楚曦又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言明不便过多打扰。
忘尘先生也未多留,只是在她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云家丫头,有些花草,看看便好,过于执着,反受其累。有些路,走下去,未必是坦途。”
楚曦心中凛然,知道对方是在委婉地警告她。她躬身行礼:“多谢先生教诲,晚辈谨记。”
离开忘尘居,坐回马车,楚曦的脸色才彻底冷了下来。
今日之行,收获远超预期,却也带来了更多的疑团与危机。
“幽谷魂牵”确实存在,忘尘先生认识母亲(或云氏族人),庄内藏有与圣巫族符号相关的神秘陶罐,更有身份不明、沾染尸傀草气味的人出没……
那匿名送来画轴的人,究竟是谁?
是敌是友?
引她来此,目的何在?
忘尘先生那句“有些路,走下去,未必是坦途”,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别有用心的恐吓?
楚曦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踏入巨大迷局深处的兴奋与警惕。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块深蓝色的碎布。
看来,需要动用裴寂那边的关系,好好查一查这忘尘居,以及这块碎布的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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