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上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表面恢复了平静,但水下涌动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楚曦以雷霆手段反击王御史,虽暂时震慑了宵小,却也让她彻底站到了风口浪尖。
“镇国公主”这块招牌,如今既是护身符,也是靶心。
接下来的几日,楚曦依旧深居简出,对外宣称闭门养伤,实则是在消化朝会所得,并全力追查母亲云氏的线索。
裴寂送来的朝臣资料中,关于云氏的记载确实寥寥,只有“出身江南云氏,体弱多病,早逝”寥寥数语,仿佛被人刻意抹去。
这更坚定了楚曦的怀疑。
她将母亲留下的所有遗物再次翻出,一件件仔细查验,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只紫檀木针线盒,她反复摩挲研究。
除了盒底那隐藏着阴沉木薄片的机关,似乎再无异常。
那些母亲用过的首饰、衣物、日常器皿,也都平平无奇。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本南疆秘典上。
这些书籍材质特殊,似乎是用某种经过处理的兽皮或特殊纸张制成,历经岁月依旧坚韧。
她之前只顾着研读其中的医术毒术,并未仔细检查书籍本身。
她拿起那本最为厚重、记载也最为晦涩的《巫蛊源流》,轻轻抚摸着封面那粗糙的皮质。
指尖在书脊与封面的连接处,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他部分不同的凸起。
心中一动,她取来薄如柳叶的匕首,小心翼翼地沿着书脊与封皮的缝隙探入。
果然,里面并非完全粘合,而是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
她屏住呼吸,用刀尖轻轻挑开。
夹层内,并非书页,而是折叠着一张薄如蝉翼、颜色泛黄,却依旧柔韧的……人皮地图?或是某种特殊鞣制的皮纸!
将皮纸展开,上面用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液的颜料,绘制着一幅极其繁复抽象的地图。
地图中央,是一片被群山环绕的谷地,谷地中描绘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枝桠如同虬龙般的古树,树上似乎悬挂着无数铃铛与符牌。
古树旁,还有一片幽深的潭水。
在地图的角落,用一种与南疆秘典文字相似却又有所区别的古老字体,标注着几个小字。
楚曦辨认了许久,结合秘典中的只言片语,勉强认出其中两字似乎是——“圣潭”?“祖木”?
这地图描绘的,显然是一个南疆的隐秘之地!而且,看其保存方式和隐藏的位置,绝非寻常!
除了地图,夹层里还有一小绺用红线紧紧缠绕的……头发?那头发色泽乌黑,与她自己的发色极为相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能量波动。
母亲为何要将这幅地图和一绺头发如此隐秘地藏在秘典之中?这地图指向何处?“圣潭”和“祖木”又代表着什么?这绺头发……是谁的?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楚曦小心地将地图和头发收好,贴身存放。
这或许是解开母亲身世之谜的关键!
正当她沉浸在这些新发现的线索中时,碧桃来报,裴寂府上派人送来了一盒药材,说是对治疗她右臂的伤势和清除体内可能残留的蛊毒余韵有奇效。
楚曦打开精致的紫檀木药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株灵气盎然的珍稀草药,以及一瓶贴着“清蕴丹”标签的白玉瓷瓶。
药材确实对症且珍贵,但楚曦的注意力,却被药盒底层一块看似随意垫着的、裁剪不规则的旧绢布吸引。
那绢布颜色暗沉,边缘有些毛糙,像是从某件旧衣上撕下来的。
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用水墨简略地勾勒着一幅小画——一株形态奇特的兰花,兰花的叶片弯曲的弧度,与南疆秘典中某种用于祭祀的“灵纹”极其相似!
这绝非无意之举!
裴寂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他也在查母亲的事,并且已经有了线索,这株奇特的兰花,就是关键!
他是在告诉她,他们寻找的方向可能是一致的?还是在暗示她,母亲的身份与某种特定的兰花图腾有关?
楚曦握着那块旧绢布,指尖微微发凉。
裴寂的势力果然无孔不入,他显然已经查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却选择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她。
是顾忌宫中耳目?
还是……另有深意?
她将绢布与地图、头发放在一起,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却也隐隐有了一丝方向。
母亲云氏,绝非普通的江南女子,她与南疆的关联,恐怕比想象中更深,甚至可能牵扯到南疆某个隐秘的部落或传承。
三日后,夜。
楚曦右臂的伤势在裴寂所赠药材和自身调养下,已好了七八成。
她正于灯下反复研究那幅皮纸地图,试图找出更多线索,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
不是碧桃。
楚曦瞬间警觉,收起地图,袖中扣住毒针。
“是我。”窗外传来裴寂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楚曦微微一怔,上前打开窗户。
裴寂如同夜枭般轻盈地落入房中,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只是未束发,墨发随意披散,衬得脸色在灯光下愈发苍白,唇色也淡得近乎透明。
他周身带着夜露的微凉和一丝淡淡的药味。
“督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楚曦关上窗,语气平静,心中却有些诧异。
他伤势未愈,竟亲自前来。
裴寂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她书案上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南疆秘典上,眸色深了深。“看来,你已有发现。”
楚曦没有否认,将那张皮纸地图和那绺头发取出,放在桌上,同时也拿出了裴寂送来的那块画着兰花的绢布。
“督主送来的提示,我收到了。不知督主对此,知道多少?”
裴寂走到桌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张皮纸地图,尤其是在那棵巨树和幽潭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
“圣潭祖木……没想到,云夫人留下的,竟是这个地方的线索。”他声音低沉。
“这是什么地方?”楚曦追问。
“南疆黑巫族的圣地,也是……传说中‘圣巫族’的遗墟。”
裴寂抬眸看她,目光锐利,“黑巫与圣巫,同出一源,却走向两个极端。一者擅用阴邪蛊术,窃取生机;一者信奉自然祖灵,拥有净化与治愈之力。百年前,黑巫叛出,圣巫一族几近灭绝,圣地也随之湮灭无踪。”
楚曦心中巨震!
圣巫族?
净化与治愈?
这似乎与她所学秘典中偏向医道、注重平衡的部分隐隐契合!
难道母亲……
裴寂的指尖点了点那绺头发:“这头发上的气息,与云夫人同源,却又更加……古老纯净。若我猜测不错,这并非云夫人的头发,而是属于她血脉源头的那一支——真正的圣巫遗族。”
他拿起那块画着兰花的绢布:“这种兰,名为‘幽谷魂牵’,只生长于南疆极深处的迷雾山谷,是圣巫一族举行重要仪式时常用的圣花。我的人在追查与萧承睿勾结的黑巫族残余时,在一个已被焚毁的隐秘据点废墟中,找到了带有同样兰花图腾的残破族徽。”
他看向楚曦,眼神深邃如同寒潭:“楚曦,你母亲云氏,极有可能,是流落在外、隐姓埋名的圣巫族后裔。这也是为什么,黑巫族如此执着于你,因为你的血脉,对他们而言,既是极大的威胁,也可能……是开启圣地、获得完整传承的‘钥匙’。”
真相如同惊雷,在楚曦脑海中炸响!
母亲是圣巫族后裔!
所以她留下的秘典更偏向医道治愈!
所以黑巫族要抓她作为“容器”和“钥匙”!
所以萧承睿临死前会咒骂母亲是“南疆妖女”——在黑巫族看来,与他们对立的圣巫,自然是“妖”!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但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母亲为何会离开南疆,来到中原,嫁给父亲?她是如何隐瞒身份的?她的早逝,是否也与身份暴露有关?
楚曦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裴寂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缓缓道:“此事牵连甚广,涉及前朝旧秘与南疆势力,远比萧承睿的阴谋更为复杂。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不宜深究,更不宜泄露分毫。”
楚曦抬眸,对上他带着告诫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我明白。”她将地图、头发和绢布仔细收好,“多谢督主告知。”
裴寂微微颔首,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闷咳了一声,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身形微晃。
“督主!”楚曦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还能感觉到他衣衫下绷带的轮廓。
他的伤,远比表现出来的要重。
裴寂借着她手臂的力道站稳,却没有立刻推开。
两人距离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冷檀香混合着苦涩的药味,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的阴影,以及那微抿的、缺乏血色的薄唇。
他的目光落在她带着担忧的脸上,深邃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无妨。”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轻轻挣开了她的搀扶,退开一步,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漠的姿态,“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外夜色中。
楚曦独自站在房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冰凉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
母亲的身世之谜揭开了一角,却引向了更深的迷雾和更大的危机。
而那个与她命运紧密纠缠的男人,看似冷酷无情,却在暗中为她铺路,提醒她危险。
前路漫漫,杀机四伏。
但她知道,自己已没有回头路。
无论是为了复仇,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查明母亲全部的真相,她都必须在朝堂站稳脚跟,必须拥有足以抗衡一切的力量。
凤眸之中,燃起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她转身,再次拿起那些母亲留下的遗物,以及裴寂送来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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