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夜中最黑暗寒冷的时刻。
东厂诏狱深处,一间特制的、墙壁与地面皆由玄铁混合特殊石材铸就的刑室内,灯火幽暗,只点着几盏长明不灭的鲛人油灯,跳动着惨绿的光焰,将室内映照得如同鬼蜮。
乌蒙被儿臂粗的玄铁锁链呈“大”字形吊在半空,身上那件深色斗篷早已被剥去,露出里面南疆风格的短褂,此刻也已破损不堪,沾满血污与尘土。
他低垂着头,长发散乱,遮住了苍白阴鸷的面容,气息微弱,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
刑室内除了他,只有两人。
裴寂坐在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太师椅上,身姿慵懒,指尖把玩着一枚墨玉扳指。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在这阴森可怖的刑室内,却显得比任何刑具都更令人胆寒。
另一人,则是东厂掌刑千户,雷厉。
他身形魁梧,面容冷硬如同铁铸,垂手肃立在裴寂身侧,如同最忠诚的猎犬。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与一种草药焚烧后的奇异焦糊味,那是用来压制乌蒙身上可能残留的蛊毒。
“乌蒙少主,”裴寂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刑室内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磁性,“说说吧,为何急着离开京城?可是觉得三殿下这座庙,太小了,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乌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雷厉上前一步,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督主问话,聋了吗?!”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通体乌黑、布满倒刺的鞭子,鞭梢在地面拖行,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乌蒙依旧沉默。
裴寂摆了摆手,示意雷厉稍安勿躁。
他微微倾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乌蒙:“你以为,不说话,咱家就拿你没办法?你那‘千绝蛊’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若非咱家让人用‘断魂草’吊住你一口气,你现在早已蛊毒攻心,化作一滩脓血了。”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你与萧承睿那点勾当,真当能瞒天过海?前朝余孽,南疆黑巫,呵,好大的野心。只可惜……选错了合作对象。”
听到“前朝余孽”四个字,乌蒙猛地抬起头!
散乱发丝间,那双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爆射出怨毒与惊骇交织的光芒!
“你……你怎么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
裴寂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世上,没有东厂查不到的秘密。咱家不仅知道你们勾结前朝余孽,还知道你们在图谋什么。‘幽冥引’……呵呵,你们是想用这玩意儿,撬动我天圣朝的国本吗?”
乌蒙脸色剧变,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又死死忍住。
“不肯说?”裴寂似乎并不意外,他重新靠回椅背,对雷厉淡淡道,“乌蒙少主远来是客,好好‘招待’,别让人说咱家东厂不懂待客之道。”
“是!”雷厉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手中的乌黑长鞭如同毒蛇般扬起!
“啪!”
鞭子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抽在乌蒙的胸膛上!
倒刺瞬间撕开皮肉,带起一溜血花!
“呃啊——!”乌蒙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鞭子显然不是凡物,不仅造成皮肉之苦,更带着一种侵蚀经脉的阴寒之力!
“说!你们潜入京城,除了萧承睿,还与何人勾结?‘幽冥引’的母蛊在谁手中?前朝余孽的据点在哪里?!”
雷厉厉声喝问,鞭子如同雨点般落下!
“啪啪啪!”
鞭笞声与乌蒙的惨叫声在刑室内交织回荡。
乌蒙身上很快便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但他依旧咬紧牙关,除了痛苦的嘶吼,不肯吐露半个字。
裴寂冷眼旁观,仿佛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戏剧。
直到乌蒙的气息再次微弱下去,几乎昏死,他才再次抬手。
雷厉立刻停手,退到一旁。
裴寂站起身,踱步到乌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如同血人般的南疆少主。
“骨头倒是挺硬。”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不过,咱家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他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雾气,缓缓点向乌蒙的眉心。
“听说黑巫族有一种秘术,可搜魂夺魄,虽然后遗症大了点,被施术者非痴即傻……”裴寂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乌蒙少主,你想试试吗?”
那缕黑色雾气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阴冷气息,尚未触及皮肤,乌蒙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都要被冻结、撕裂!
他眼中终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搜魂夺魄!
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会让他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不……不要!”乌蒙嘶声尖叫,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崩溃!“我说!我什么都说!”
裴寂指尖的黑色雾气悄然散去,他满意地收回手,重新坐回太师椅,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早这么识时务,何必受这些皮肉之苦?”他淡淡道,“说吧,咱家听着。”
乌蒙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他知道,自己完了,黑巫族也完了。
落在裴寂这个活阎王手中,他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是……是三皇子主动找上的我们……”他声音颤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他许诺,若他登基,便助我黑巫族重返南疆祖地,并……并割让西南三州为我族自治之地……‘幽冥引’的母蛊,就在他手中,由他身边一个懂蛊术的心腹保管……前朝的人,是……是通过德妃娘娘的娘家联系的,他们在京城的据点……在……在城北的‘慈幼局’……”
他如同倒豆子般,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萧承睿如何与德妃娘家勾结,如何利用前朝余孽的势力在朝中安插人手,以及他们计划在皇帝寿宴上,利用“幽冥引”和控制的部分朝臣发动宫变的具体细节!
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在这阴森的诏狱中炸响!
若这些供词为真,萧承睿所犯之罪,已是十恶不赦,足以抄家灭族!
雷厉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而裴寂,自始至终,面色平静,唯有那双凤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慈幼局……”他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凛冽。
那表面上是收养孤寡的善堂,背地里竟是前朝余孽的巢穴!
好一个灯下黑!
“还有呢?”裴寂追问,“楚曦……你们为何屡次三番针对她?她在你们的计划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听到“楚曦”这个名字,乌蒙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怨毒,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
“她……她是‘钥匙’……”乌蒙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云氏血脉……是催动‘幽冥引’最终形态,并将其力量完美转移的……最佳‘容器’与‘引子’……得到她,就能真正掌控‘幽冥引’的力量,甚至……超越它……”
容器?引子?超越?
裴寂眸光微闪,瞬间明白了许多。
难怪萧承睿对楚曦如此执着,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和美貌,更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他们阴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一个活着的、能让他们获得更强力量的“工具”!
“很好。”裴寂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的话,咱家记下了。”
他转身,对雷厉吩咐道:“给他处理伤口,别让他死了。他的命,还有用。”
“是!”雷厉躬身领命。
裴寂不再看乌蒙一眼,径直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刑室。
诏狱之外,天色已微微泛白。
裴寂站在诏狱门口,望着东方那抹即将撕裂黑暗的曙光,玄色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他摊开手掌,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极其细微的、仿佛由头发编织而成的黑色结扣。这是他从乌蒙身上悄无声息取下的——一种南疆黑巫族用于远程传递紧急讯息的“同心蛊”的子体。
母体,必然在萧承睿,或者他那个懂蛊术的心腹手中。
乌蒙被抓,母体必有感应。
萧承睿……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的“盟友”落网了。
裴寂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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