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依旧不语,只是那平静的目光里,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仿佛在说:哦?算计?
赵衍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宴席中途,我觉得有些气闷,便离席到园中走走醒酒。有个小丫鬟过来,说你在西边的‘听雨阁’备了醒酒汤,让我过去。我未曾多想,便跟着去了。谁知走到这附近,那丫鬟忽然说腹痛,指了这轩榭说里面有备好的汤水,便捂着肚子跑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沈知书的反应,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心中稍定,继续编造:“我推门进来,里面果然有一碗温热的醒酒汤放在桌上。我喝了半碗,觉得那汤味道有些怪,刚想离开,便觉头晕目眩,浑身发热……再然后……”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蜷缩的孟小姐,脸上适时地露出悔恨与愤怒:“再然后,孟小姐不知为何走了进来,我那时神志已然不清……后面的事,我便记不太真切了,直到……直到被那尖叫惊醒!”
他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被误导、被下药、失去理智、铸成大错。一切都是“算计”的错。
沈知书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等他终于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冰珠子:“王爷的意思是,有人假借妾身的名义,将您引至此地,又在醒酒汤中下了药,再将孟小姐‘送’来?只为演这一出……香艳戏码给满京城的贵妇看?”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却字字诛心。是啊,费这么大周章,就为了让他当众出丑?这逻辑未免牵强。
赵衍脸色一僵,随即咬牙道:“自然不止是为了让我出丑!这分明是一石二鸟!既损我名声,又将孟家拖下水!孟大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刚正不阿,此事一出,他要么为了女儿名节忍气吞声,从此受制于我,要么与我反目成仇!无论哪种,都对我极为不利!”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闪烁:“而且,你想想,今日宴会是你所办,出了这等事,你这个靖王妃也颜面扫地,主持中馈不力、甚至可能被疑心与外人勾结陷害夫君的嫌疑!这背后之人,其心可诛!”
沈知书心中冷笑。他倒是推得干净,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虚无缥缈的“算计”,把自己摘得像个无辜的白莲花,顺带还点出她这个王妃也可能被牵连,试图拉拢她同仇敌忾。
“王爷分析得有理。”沈知书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既不反驳,也不认同。她转而看向地上的孟小姐,“孟小姐,你又是如何到了此处?”
孟小姐猛地一颤,抬起头,泪眼婆娑,脸上满是羞愤与恐惧:“我……我不知道……有个丫鬟说,说王妃找我,有关于……关于针线花样的事相询……我跟着她走到附近,她指着这轩榭说王妃在里面等我……我推门进来,就……就……”她说不下去了,又呜咽起来。
一个被“王妃”名义引来,一个被“醒酒汤”和药物控制。看起来,似乎真是天衣无缝的陷害。
但沈知书一个字都不信。
她看着孟小姐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无尽的厌烦和冰冷。纳她入府?以什么身份?侧妃?庶妃?还是侍妾?无论哪种,都是将她今日所受的羞辱,钉死在靖王府的耻辱柱上,时时刻刻提醒着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这场荒唐的丑闻。
“虽说后院侧妃妾室也不少,但是这样的丑闻终究不一样。”沈知书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孟小姐是官家嫡女,今日受此无妄之灾,名节有损。王府……只怕不是她的好归宿。”
她没有直接说“不纳”,但意思已经很明显——靖王府,容不下这尊“大佛”,至少不能以正常妾室的身份容下。
孟小姐闻言,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知书,眼中充满了绝望。不纳她?那她费尽心思为了什么?一个失了名节、又未被王府接纳的女子,还有什么活路?
赵衍也皱起了眉头。不纳孟氏,如何安抚孟家?孟御史那个老古板,若知道女儿被如此“糟蹋”后还被拒之门外,恐怕会彻底倒向他的政敌。
沈知书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王爷不必担心孟家。此事乃是‘有人算计’,王爷与孟小姐皆是受害者。为今之计,是全力追查幕后黑手,还王爷与孟小姐清白。至于孟小姐……可暂时安置在府中别院‘休养’,对外便说是受惊过度,需静养。待风头过去,再为其寻一门‘妥当’的亲事,或是……安排出家清修,全其名节,孟家想必也能理解。”
她这是要将孟小姐“冷藏”起来,既不给名分,也不放出去乱说,等事态平息后再做处置。看似为孟小姐考虑,实则是将这颗定时炸弹暂时管控起来。
赵衍听罢,眼神闪烁。这倒是个折中的法子,虽然不够完美,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警惕取代——沈知书,比他想象中更冷静,也更……难以掌控。
他暂时按下对孟氏处置的争议,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最终受益人又是谁呢?”他像是在问沈知书,又像是在自问,“睿王?齐王?还是……其他什么人?”
他烦躁地踱步:“这样的桃色不会有多少风波,安抚住孟家就行。”这话他说得有些违心,但确是部分实情。皇家丑闻虽难听,但比起结党营私、贪污军饷等罪名,终究是“私德有亏”,运作得当,未必不能压下去,但他要知道到底是谁算计了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毕露:“那碗醒酒汤,那个引路的丫鬟,还有孟小姐说的那个丫鬟……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沈知书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幽光。查?只怕早就查无可查了。敢在靖王府动手,又做得如此“巧合”的人,岂会留下明显的把柄?
这场算计,看似粗糙香艳,实则狠毒精准。它不在乎是否天衣无缝,它要的就是这个“当场撞破”的效果,要的就是这满城风雨,要的就是将靖王钉在“荒淫无度”的耻辱柱上,打断他在齐王得势背景下可能进行的任何暗中谋划。
至于受益人……沈知书心中掠过几个身影,又迅速否定。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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