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明继续道：“为你张罗妾室，打理后院，是我作为世子夫人的本分。之前主动纳文、李二位姨娘进门，也并非是与世子置气，或是故意将你推远，而是觉得府里确实需要人伺候，也全了定国公府的体面。”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转沉，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可以接受无数个像文氏、李氏这样，经过礼法、妾礼纳入府中的良妾。她们身份清楚，来历明白，安分守己便能在后院里有一席之地。这是规矩，我认。”
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但是，我不能容忍任何外室或者别有用心的丫鬟上位！”
陈淮心头一跳，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他知道，她指的是冯姨娘那件事。
“冯氏之事，是意外，亦是教训。”薇明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样的女子，心思不正，一旦有了名分，诞下子嗣，便会成为整个国公府，成为世子你官声上的污点！旁人会如何看待定国公府？会如何议论世子你？连个丫鬟都能随意拿捏，这内帷不修的名声传出去，于你前程有何益处？”
她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陈淮心上。他之前只顾着愧疚和难堪，却从未如此清晰地想过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外部影响。是啊，若冯氏之事传扬出去，他定国公世子的脸面，乃至官声，确实会受损。
“我林薇明既为世子夫人，便有责任维护国公府的清誉，维护世子你的官体。”薇明语气斩钉截铁，“所以，类似冯氏之事，绝不能再有第二次！这是我的底线。”
陈淮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侵犯的坚持和维护，心中百感交集。有羞愧，有震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她不是在争风吃醋，她是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家，守护他。
他仰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也让他鼓起了勇气。
“薇明……”他放下酒杯，声音因为酒意和情绪而有些沙哑，“冯氏的事……是我糊涂，对不住你。让你……难堪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为那件事道歉。薇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陈淮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说得对，那样的女子，那样的方式，于家于己，都是祸非福。是我一时……未能把持。”他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向薇明，“往后，这后宅内院的事，都劳你费心。该如何处置，如何安排，都由你做主。我……信你。”
这句承诺，比他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这意味着，他正式将后院的绝对管理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包括对妾室的所有安排。
薇明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难得的坦诚和信任，心中那块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角。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宠爱，而是实实在在的尊重和权力。
她重新拿起酒壶，为两人斟满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对着陈淮，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又带着力量的笑容：“好。有世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往后，府内中馈，后院诸事，我自会打理妥当，必不叫世子为内宅之事烦忧。愿与世子，内外同心。”
陈淮看着她举起的酒杯，看着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光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豪情。他也举起酒杯，与她的轻轻一碰。
“内外同心。”
两只白玉杯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仿佛也敲响了他们关系的新篇章。
这一夜，酒酣耳热，推心置腹。隔阂虽未完全消除，但一条基于尊重、责任和共同利益的纽带，已然变得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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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透过薄雾，给庭院里的花草都镀上了一层金边。薇明神清气爽地来到荣禧堂给国公夫人请安。昨夜与陈淮那场敞开心扉的谈话，仿佛卸下了她心头的一块大石，连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进了正房，却发现二夫人叶氏也在，正陪着国公夫人说话，只是脸色瞧着不太痛快。
“给母亲请安。”薇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对叶氏笑了笑，“二婶也在。”
国公夫人笑着让她坐下，打量了她一眼，点点头：“气色不错。” 叶氏也勉强扯出个笑容回应。
几人说了会儿闲话，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即将授官的新科进士们身上。叶氏叹了口气，眉头拧得更紧了：“大嫂，你是不知道，我这心里正为彦哥儿发愁呢！”
国公夫人呷了口茶，问道：“彦哥儿不是考得挺好么？二甲进士，还愁什么？”
“就是这授官的事儿！”叶氏语气带着不满和急切，“吏部那边透出风声，说是可能要把彦哥儿外派出去，去的还是那闽州的什么……安溪县！大嫂，你说说，那闽州山高水远的，又是沿海之地，听说飓风多，瘴气重，彦哥儿自小在京城长大，哪吃过那种苦头？我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说着，目光殷切地看向国公夫人：“大嫂，你看……能不能让大哥或者淮哥儿在朝中帮忙周旋周旋？哪怕换个近些的，江南富庶之地也行啊！何必非要去那等偏远之处？”
薇明安静地听着，端起丫鬟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叶氏哪里是单纯怕陈彦吃苦？分明是怕陈彦去了闽州，又和如今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的薇雨扯上关系！毕竟，安溪县隶属泉州府，而林薇雨的海商大本营就在泉州府治下的闽州。
叶氏见国公夫人沉吟不语，又转向薇明，语气带着点试探：“薇明啊，你如今掌家，见识也广，你说说，那闽州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艰苦？彦哥儿去那里，岂不是耽误了前程？”
薇明放下茶盏，抬起眼，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不疾不徐地开口：“二婶爱子心切，侄媳明白。不过，这为官之道，未必只在京中或江南富庶之地才能有所作为。越是偏远艰难之处，越能磨练人，也越容易做出政绩。”
她顿了顿，语气自然地接了下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说起来，我六妹妹薇雨如今便在闽州经营。前几日我看南边传来的消息，说起她今年光是捐给江浙水患和北境军需的银钱物资，就不下这个数。”她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叶氏和国公夫人都微微震撼。
薇明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继续道：“连陛下看了奏报，都当着几位大臣的面夸了一句‘林氏女虽在商贾，亦知忠君爱国，心系黎民’，很是赞许呢。”
她这话说得巧妙，既点明了林薇雨如今的能量和名声，又暗示陈彦去闽州并非全无依仗和机遇，更堵住了叶氏贬低闽州和林薇雨的话头——陛下都夸的人待的地方，能是纯粹的蛮荒之地吗？
叶氏被噎了一下，脸色变了几变，想反驳，却又不敢质疑皇帝的话，只能讪讪地道：“是……是吗？薇雨那丫头，倒是……出息了。”
薇明将她那点不自在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也不点破，只微微一笑，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坦然：“是啊，六妹妹确实争气。”
国公夫人将两人的神色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叹叶氏这两年是着了什么道，一和儿子有关的事，都拧不清了，面上却不露分毫，顺着薇明的话道：“薇雨这孩子，是个有本事的。彦哥儿若真去了闽州，有亲家姐妹在那边照应着，互相帮衬，未必是坏事。”
薇明含笑点头：“母亲说的是。兄妹之间，正当如此。”
叶氏见话说到这个份上，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益，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只得强笑着岔开了话题。
又说了一会儿话，叶氏便借口有事，先行告退了。
等她走了，国公夫人看向薇明，眼中带着几分赞赏：“你如今处事，是越发沉稳周到了。”
薇明谦逊道：“母亲过奖了。”她想起母亲和姨娘的教导，觉得这是个打开话头的好机会，便顺势说道：“母亲，说起这京城各府女眷，儿媳近日倒是听闻一事，关于荣亲王的女儿，安宁郡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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