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大都督府。
诸葛亮身披鹤氅,独自立于那幅涵盖了大半个天下的巨幅舆图前。图上山川城池,脉络分明,尤以荆州、江东、中原三地最为详尽。
“刘备取江陵,得西陵……荆北膏腴,至此大半入手。”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清晰可闻,“其势骤涨。”
他的手指从代表北汉的蓝色区域(南阳)向南虚划,仿佛在推演兵锋所向。“我军若此刻趁其新得之地未稳,荆州人心未附,举南阳、淮南之兵南下,以雷霆之势,或可夺襄阳,下江陵,将刘备彻底赶回益州……”
然而,他的手指停在了长江北岸。眉宇间凝聚起一丝凝重。
“然则,之后呢?”他像是自问,又像是在与地图上的山川河流辩论,“刘备主力退入益州,凭蜀道天险固守。我军纵然夺得荆北,却要直面两个难题。”
他指向东方:“长江天堑对岸,是随时可能倾国来犯的孙策。我北方水师新练未成,战船虽利,士卒未精,如何能确保长江防线固若金汤?届时,荆州将成四战之地,我军需同时应付益州刘备自西而来的骚扰、反扑,以及江东孙策自东而来的猛攻。” 他微微摇头,“两面开战,非万全之策。不可……”
他的目光又投向地图西侧,汉中方向:“我军若从汉中进军益州,刘备全力固守,蜀道之难,足以抵消兵力优势。”
诸葛亮缓缓踱步,目光在地图上三股势力间来回游移,脑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日后局势……刘备虽与孙策新仇,但以我军当前之势,孙刘唇亡齿寒之理,他们不会不懂。暂时的妥协,甚至重新盟好,共抗我军,乃是必然。”他的声音带着洞察世事的冷静,“若先攻刘备,则陷入蜀道泥潭,孙策必趁机袭我侧后,或北上争淮泗,或西进图荆州,使我首尾难顾。”
“若先攻孙策……”他的目光落在长江沿线,最终聚焦于渤海方向,那里标注着新兴水军的符号,“则必须等我水师大成,能有足够把握横渡长江,直捣江东腹地!同时,西线凭借汉中之固,足以将刘备锁在益州。届时,我军主力屯于江北,或自广陵南下,或自江夏东进,横渡长江,方可一举而定东南!”
推演至此,诸葛亮的眉头并未完全舒展,反而轻轻叹了口气。他回到案前,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关于水军训练进度、粮草储备、江淮防务的诸多文书。
“看来……急不得。”他放下折扇,揉了揉眉心,“陛下定下的休养生息之策,确是老成谋国。如今之势,比拼的已非一时一地之得失,而是国力之积蓄,水军之成否,时局之变化。”
他再次抬眼望向地图,“孙策、刘备……便让你们再多对峙些时日吧。待我大汉水师扬帆于江海之日,便是这天下格局,彻底改写之时。”
思绪如电光石火,在诸葛亮脑海中穿梭。他凝视着地图上荆北那片被标记为刘备新占的区域,一个此前未曾深想的细节,或者说一个潜在的风险,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若荆北在孙策手中……”他低声沉吟,“孙策虽勇烈,然其根基在江东,水战为长,陆战攻坚、经营腹地,非其所最擅。且其若据荆北,则与我南阳直接接壤,冲突更易爆发,但其防线亦将拉长,需分兵把守。”
他的手指移到代表刘备的标记上,眼神变得深邃:“但若荆北在刘备手中……则大为不同。刘备有庞统、徐庶等智谋之士,更兼其素有仁德之名,善于收揽人心。若予其时间消化荆北,整合资源,以其益州为根,荆北为盾与矛,其势将成!”
若他与孙策摒弃前嫌,达成坚实同盟……孙策凭水师锁江,刘备以荆北、益州为陆上屏障,水陆联防,共御我军。一东一西,互为犄角,一水一陆,相辅相成……这局面,确是我军未来南征的巨大阻碍,一个真正的难题。”
想到这里,诸葛亮非但没有忧虑加深,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微笑。那笑容里,有对局势透彻的分析,更有破局之策已然成竹在胸的从容。
“不能让刘备如此安稳地消化荆北,更不能让孙刘如此顺利地结成铁板一块。”他轻轻自语,转身回到书案前。
他铺开一张洁白的雪纸,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字迹清峻而有力。信中,他首先条分缕析地陈述了自己对当前天下三分、孙刘关系及未来可能演变的判断,尤其着重指出了“刘备稳据荆北”与“孙刘稳固联盟”对大汉未来战略构成的潜在威胁。其分析之透彻,逻辑之严密,堪称一份顶级的战略评估。
然而,信的重点并不止于分析。在陈述完利害之后,诸葛亮笔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他并未在信中写明具体计划——那是需要极度保密的事情——但通过隐含的措辞和逻辑递进,清晰地表达了“需要主动采取措施,影响乃至改变荆州局势,最好能让荆北之地重起波澜,至少延缓刘备的整合。
最后,他表明此事牵涉南方全局,微妙而紧要,需陛下圣断,并请授予相应的临机决断之权。
封好信笺,用上火漆,诸葛亮唤来亲信:“来人,将此信以六百里加急,直送长安,面呈陛下亲启。”
数日后,长安皇宫。
刘锦正在批阅奏章,贴身太监呈上了诸葛亮发自宛城的密信。他拆开火漆,展信细读。
起初,他的表情是专注的,随着阅读深入,眼中不时闪过赞赏的光芒。诸葛亮对局势的剖析,尤其是对“刘备据荆北”与“孙刘联盟”潜在威胁的预见,与他心中的某些隐忧不谋而合,甚至思考得更为深远系统。
当读到诸葛亮隐含提出的“主动介入、制造变数”之请时,刘锦脸上的表情从赞赏变成了会心的微笑,最后更是忍不住轻笑起来。
“呵呵……不愧是孔明。”他放下信笺,目光仿佛穿越了宫墙,看到了那个在宛城灯下运筹帷幄的身影,“不仅看到了问题,更想到了破局的方向。心思缜密,眼光长远,更难得的是这份主动担当。”
他几乎能想象出诸葛亮写下此信时,那沉静面容下跃动的谋略之火。对于这样一位既有大略又能见微知着、且勇于任事的臣子,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刘锦没有过多犹豫,重新铺开一张御用的绢帛,提起朱笔,只写了短短一行字,却重逾千钧:
“南方之事,朕悉付孔明。可临机专断,不必一一请旨。朕信汝,一如信朕之双目。”
写完,他用上随身携带的私人小印,而非国玺,以示此乃君主对心腹重臣的绝对信任与授权。
“将此信,同样以最快速度,送回宛城诸葛大都督手中。”刘锦将回信交给信使,语气郑重。
他知道,这封信送出的,不仅仅是一道授权,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以及点燃南方新一轮无形烽火的许可。接下来的舞台,将交由那位年轻的卧龙,去演绎一场搅动风云的精彩戏码。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长安,为他提供最坚实的后盾和毫无保留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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