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晚年着述忙
沈砚之的书房里,书卷堆得像座小山,墨香混着淡淡的松烟味,在空气中弥漫。六十岁的他,鬓角已染霜白,背脊却依旧挺直,正伏在案前,一笔一划地誊写《河防考》。案头摊开的手稿上,密密麻麻记着黄河沿岸每段堤坝的厚度、每处水闸的尺寸,甚至标注着“某段堤坝用糯米灰浆加固,可抵五十年洪水”这样的细节。
“老爷,歇会儿吧,这都写了三个时辰了。”老仆端来一碗莲子羹,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疼地劝道。沈砚之头也没抬,只摆摆手:“这章写不完,心里不踏实。当年黄河决口,就是因为忽略了堤坝根基的湿度,这些教训,得一字不落地记下来,免得后人再走弯路。”
他写《河防考》,不只是罗列数据,更像在讲一个个故事。写“以工代赈”时,会记下扬州盐场的灾民如何“搬石得粮”,说“民力若善用,既能救灾,又能成事”;写“杞柳固坝法”时,会提到墨兰当年在试验田的发现,“草木之智,有时胜过人”。字里行间,都是他与黄河、与百姓打交道的岁月。
隔壁的暖阁里,墨兰也没闲着。她正将淑贤女学的教案分门别类,桌上摆着《算学入门》《农桑图谱》《药性便览》,还有厚厚的一叠姑娘们的实践笔记。铁妞写的“商铺记账法”、春桃记的“草药晾晒要诀”、菜花画的“稻苗防虫图”,都被她细心地贴在册子上,取名《民生女鉴》。
“你看这个。”墨兰拿着一张纸条,笑着对凑过来的沈砚之晃了晃,“这是春燕写的‘腌菜不腐法’,说‘菜要晒半干,盐要撒均匀,坛子得用沸水烫过’,连我都照着试过,果然比从前腌的脆。”
沈砚之接过《民生女鉴》,翻到“纺线更匀”那页,上面画着个简单的纺车改良图,是个叫“莲儿”的学生想出来的,“轴上缠圈麻线,转起来更稳”。他忍不住笑:“你这书,比我的《河防考》实用多了。百姓过日子,哪用得着看堤坝厚度,却离不了腌菜、纺线的法子。”
墨兰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的是治国策,我的是过日子法,国是千万家,缺了谁都不行。”她指着他案头的《官民共治记》,“你写‘议事会要选乡老、商户、农夫’,我就写‘女子也该进议事会,她们懂柴米油盐,算得清细账’,这不正好互补?”
沈砚之想想也是。当年在清溪村推行官民共治,最初真没考虑让女子参与,还是墨兰提醒他:“农户分粮、商户算账,哪样离得开女子?不让她们说话,账怎么算得清?”后来果然加了“村妇代表”,议事时连“粮仓防潮要垫稻草”这样的细节都考虑到了,比从前周全多了。
夜里,夫妇俩常对着一盏油灯校稿。沈砚之念:“黄河汛期当分三段防守,上段固堤,中段分流,下段清淤。”墨兰便在《民生女鉴》上补一句:“农家此时该晒谷入仓,备好防潮的石灰,免得霉了口粮。”他说的是治国的“大事”,她接的是民生的“小事”,一政一俗,竟像唱和一般,把家国的道理织得密不透风。
有次渠儿来探望,见爹娘凑在灯下,一个写“如何平衡新党旧党之争”,一个记“如何教婆婆与媳妇和睦相处”,忍不住打趣:“您二老这是要合着一本《天下全策》啊。”
沈砚之把《农桑录》递给儿子,指着“稻麦轮作”那章:“你看这里,我写‘轮作可养地力’,你娘加了句‘麦秆还田当肥料,比买的肥还管用’。治国就像种庄稼,光说大道理没用,得告诉百姓怎么下肥、怎么除草,才算真本事。”
墨兰也拿出《民生女鉴》,翻到“女子如何管账”:“你爹总说‘民为水’,可水怎么流,得靠一个个家庭细水长流。女子把家管好,男子才能安心做事,这也是治国的根基。”
渠儿看着父母鬓边的白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忽然明白,他们写的哪里是书,分明是一辈子的心血。父亲的书里,是如何让“水”载好“舟”;母亲的书里,是如何让“水”润好“田”,合在一起,就是“国泰民安”四个字最实在的注解。
书稿完成那天,沈砚之把《河防考》《农桑录》《官民共治记》摞在一起,墨兰的《民生女鉴》正好能放在上面,大小竟差不多。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书页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沈砚之拿起两摞书,感慨道:“你看,治国与齐家,原是一般高的。”
墨兰笑着点头,将书轻轻放在书架上。她知道,这些书或许不会像经史子集那样流传千古,但只要有一个地方官照着《河防考》修堤坝,有一个农妇按着《民生女鉴》腌菜纺线,这些字就没白写,他们这辈子就没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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