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民生箱里的暖
腊月的北风像刀子,刮在相府门前的垂柳上,枝条呜呜地响。沈砚之裹紧了棉袍,走到那个朱红色的民生箱前,铜锁在寒气里泛着冷光。他亲自开锁,指尖触到箱壁,冰凉刺骨,却在摸到箱底那叠纸条时,心里泛起暖意。
最上面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墨迹被冻得发僵,显然是在寒风里写就的:“相爷,俺是河东村的李老实,俺们村的井冻住了,女人们天不亮就去三里外的河湾挑水,摔了好几回,有个媳妇还动了胎气。求相爷想想办法。”
沈砚之捏着纸条的手紧了紧。河东村他去过,村口那口老井是全村的命根子,往年冬天也冻,却没今年这么厉害。他想起去年在河工营地,王虎他们用铁锥破冰取水,倒是个法子。
“来人,”他转身对随从说,“去铁匠铺打十把破冰锥,要最厚实的那种,再让人画张‘井旁搭棚图’,教村民在井口搭个草棚,挡风防冻。”他顿了顿,又补充,“再备些红糖、姜片,给摔了的妇人送去,让她们补补身子。”
随从刚要走,沈砚之又叫住他:“等等,图上的字要写大些,用红笔标清楚‘立柱要深’‘棚顶要斜’,村民们好懂。”
三日后,民生箱里多了个粗布包,沉甸甸的。沈砚之打开一看,是双棉鞋,黑粗布面,里子絮着厚厚的芦花,针脚歪歪扭扭,却密密实实,鞋头还特意缝得圆钝,怕磨脚。包里夹着张纸条,还是李老实的字迹:“相爷,俺婆娘连夜做的棉鞋,说您天天看民生箱,脚定冻坏了。破冰锥好用得很,井也搭了棚,女人们不用再跑远路了。俺们村没别的,就这双鞋,您可千万别嫌弃。”
沈砚之把棉鞋捧在手里,芦花的暖意从布缝里钻出来,熨帖着掌心。他想起那年在黄河大堤,河工们给他送的粗布袜;想起启蒙堂的孩子们塞给他的半块窝头;想起百姓们表达谢意的方式,总这么实在,带着泥土的温度。
“把鞋送到内院,给夫人看看。”他对随从说,自己则拿起另一张纸条。这张是个秀才写的,字迹工整,却透着股愤懑:“相爷,乡学的周先生只会念‘之乎者也’,教孩子们背《论语》背得滚瓜烂熟,却连‘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都答不上。如今要推行新稻种,孩子们看不懂农书,这书念着有何用?”
沈砚之摩挲着纸条边缘,想起自己年少时,父亲请的先生不仅教诗文,更带他去田里认五谷,说“不知稼穑,读再多书也是空谈”。他沉吟片刻,让人去查致仕官员的名册——那些告老还乡的老臣里,不乏懂农桑、通水利的,若能请他们去乡学当“实务先生”,岂不两全其美?
十日后,十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提着行囊,走进了各县乡学。有曾管过惠民仓的老仓官,教孩子们算“一斗米能熬多少粥”;有修过运河的老河工,带孩子们画“水渠怎么走才不淹田”;还有位种了一辈子地的老举人,在学堂后辟了块试验田,让孩子们跟着学“怎么给麦子除虫”。
乡学的风气渐渐变了。孩子们不再死记硬背,而是拿着算盘去粮站帮着算账,背着筐去田里认草药,放学回家还能教爹娘“新稻种要多晒三日”。那个投书的秀才又写来纸条,字里行间满是欣喜:“相爷,如今乡学的孩子,既能背《诗经》,也能辨麦菽,这才是真学问!”
民生箱里的纸条越来越多,有说“村口的桥裂了缝”,沈砚之便让人去修;有说“市集的秤不准”,他便派官差去校秤;甚至有个小娃娃画了幅画,画着只偷吃麦苗的兔子,旁边写着“相爷,怎么办”,他也让人回了张画,画着个稻草人,说“这样兔子就不敢来了”。
墨兰常笑着说:“你这民生箱,比朝堂的奏折还管用。奏折里多是‘国泰民安’,箱子里才藏着百姓的真日子。”沈砚之便把纸条都交给她整理,分门别类,贴成厚厚的册子,取名《民生札记》。
有次夜里落雪,沈砚之处理完公务,披着棉袍去看民生箱。月光下,见个黑影在箱前徘徊,手里攥着张纸,犹豫着不敢投。他走上前,那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个卖炭的老汉,说“炭价被奸商抬了两成,想求相爷管管,又怕打扰您歇息”。
“我这窗亮着,就是等着你们投书呢。”沈砚之接过纸条,笑着说,“你看这箱子,白天装着日光,夜里盛着月光,就盼着装些百姓的难处,我才好给你们想法子。”
老汉感动得抹泪,说:“相爷,您这心,比俺们卖的炭还暖。”
沈砚之回到书房,见墨兰还在灯下缝补,手里拿着的正是李老实婆娘做的棉鞋,在鞋帮上绣了朵小小的兰草。“加了层绒,更暖些。”她抬头笑,“百姓的心意,得好好护着。”
窗外的雪还在下,民生箱静静地立在柳树下,像个沉默的倾听者。沈砚之知道,这箱子装的不是纸条,是民心。每一把破冰锥,每一位实务先生,每一次回应,都是在给民心焐暖。而这暖意,会像柳条上的嫩芽,开春时便会抽出新绿,漫山遍野都是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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