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莫尔堡的大厅，以往更多是作为领主裁决事务和举行小型庆典的场所，如今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深冬的寒风被厚重的橡木门和新挂上的华丽挂毯阻挡在外，巨大的石砌壁炉内，粗大的松木熊熊燃烧，将热量辐射到每一个角落。
大厅一侧，原本空置的区域，如今摆放上了一张巨大的、雕刻着精细地图的橡木长桌，周围环绕着数把高背椅，这是威尔下令设置的“议事桌”，墙上是新的家徽：银底黑山红星图案为基础，在黑山下面，加入一把金色的铁锤与一把钥匙交叉。
铁锤象征威尔带来的工业与锻造力量，钥匙象征他对领地的牢固掌控与开启新未来的能力，最下面有铭言： “per Ignem et Ferrum” （拉丁文：凭火与铁）。
威尔·德·欧伯爵，北境守护，此刻并未坐在主位之上，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羊毛常服，外罩一件简单的黑色皮坎肩，正背对着壁炉，听着老莫顿的汇报。跳动的火光在他年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比炉火更显沉静。
“……大人，这是初步整理的名单。”老莫顿将一卷羊皮纸递给威尔，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兴奋，“主动派来使者或表示过意向的，主要有这几类人。”
威尔接过名单，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和简要背景。
“第一类，是北境的一些小骑士和乡绅，领地狭小，有的甚至已经失去封地，仰慕大人您的武功和声望，希望前来效忠，谋个前程。”
“第二类，是几位高地氏族的代表，主要是送来礼物，言语恭敬，但态度暧昧，似乎在观望。”
“第三类，是来自北盾港的商人代表，为首的叫法尔克，是个佛兰德斯人，希望能觐见大人，讨论‘未来的贸易前景’。”
“最后……是南部布坎南伯爵的使者，已经到了两天，住在客舍，希望能与您会面。”
威尔轻轻将名单放在议事桌上，手指点了点。“莫顿，你怎么看？”
老莫顿沉吟片刻：“这些小骑士和乡绅，是基础，可以择优录用，充实我们的基层军官和管事。高地氏族……是北境稳定的关键，必须谨慎对待，既要示好，也要立威。商人……是财富的来源，但需警惕其唯利是图。”
“至于布坎南伯爵……”他压低了声音，“他的领地紧邻南部纷争区域，态度至关重要，此次派使者来，用意难测。”
威尔点了点头，老莫顿的分析很中肯。“通知下去，明日开始，我将在议事桌依次接见他们。顺序嘛……先见我们未来的自己人，再见朋友，最后处理棘手的客人。”
次日，大厅内暖意融融。威尔端坐在议事桌主位，阿德里安、卡勒姆、伊恩等核心成员分坐两侧。第一批被引进来的，是三名来自不同地方的小贵族代表，他们衣着算不上华丽，但收拾得干净利落，神情带着紧张和期盼。
为首的一位中年骑士，名叫凯尔·麦克杜伊，他的小庄园在之前的内斗中被邻领兼并，带着十几名追随者流亡至此。
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尊贵的伯爵大人，北境守护！我，凯尔·麦克杜伊，愿以骑士的荣誉起誓，将我的剑与忠诚奉献于您，为您守卫疆土，至死不渝！”
另外两人也纷纷效仿，表达效忠之意。
威尔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我接受你们的效忠，”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但在我这里，忠诚不仅仅是一句誓言，它意味着绝对的服从，意味着在战场上无畏的勇气，也意味着对待领民要有公正之心。我的规矩，或许比别处更严，但赏罚也必定分明。你们可明白？”
“明白，大人！”三人齐声应答。
“很好。”威尔语气稍缓，“凯尔·麦克杜伊，你熟悉骑兵战术，暂时编入阿德里安爵士的骑兵队，任小队副官，其余两位，根据所长，由莫顿总管安排职位。记住，你们的地位和荣耀，将用未来的功绩来换取。”
简单的仪式，明确的要求，却让三位投效者心中大定。他们看到了一个秩序井然、充满机会的新环境。
下午接见的是商人代表法尔克，这个佛兰德斯人身材微胖，脸上挂着精明的笑容，眼神却十分灵活。他行了一个夸张的鞠躬礼，然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赞美北盾港的地理位置如何优越，威尔大人的远见如何卓绝。
“伯爵大人，”法尔克最后切入正题，“北海的贸易航线，潜力无限！毛皮、木材、鲸油……从北方运往低地国家和更南方，利润丰厚！只要港口安全，税收合理，我法尔克和我的同行们，很乐意将北盾港作为主要的贸易基地，我们甚至可以投资扩建码头、仓库……”
威尔耐心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比如他们能组织多大的船队，主要经营哪些货物。最后，他打断了法尔克的描绘：“法尔克先生，我很欢迎贸易，北盾港将对所有守法的商人开放，税收会保持在一个公平的水平，我甚至可以提供军队护航，清剿附近海域的海盗。”
法尔克眼睛一亮。
“但是，”威尔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起来，“所有贸易，必须符合我的规矩：禁止走私，禁止交易违禁品，比如战略物资流向英格兰。商人需成立行会，自我约束，并协助港口的建设和防御，最重要的是，港口的最终控制权和定价权，必须在我手中。合作，可以，把我当成只会收税的傻瓜，不行。”
法尔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恭敬，他意识到这位年轻的领主不仅拥有武力，更有清晰的商业头脑和强硬的手腕。“当然，当然！一切听从大人安排！我们追求的是长期稳定的财富，绝非短期利益。”
傍晚，当布坎南伯爵的使者，一位衣着得体、神态倨傲的中年骑士，被引入大厅时，气氛明显变得不同，壁炉的火光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带来的那种属于南方大贵族的疏离感。
“伯爵阁下，”使者微微欠身，算是行礼，“我奉布坎南伯爵大人之命，前来祝贺您荣升北境守护，并感谢您在斯特灵桥为苏格兰做出的贡献。”话语礼貌，却透着公式化的冷淡。
“使者阁下远道而来，辛苦了。”威尔不动声色，示意对方坐下，“不知伯爵大人近日可好？南边的局势，想必更加紧张了吧？”
使者端起侍从奉上的酒杯，抿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伯爵大人一切安好，正忙于整饬军备，以应对爱德华国王可能的……怒火。至于局势，确实不容乐观，长腿爱德华的实力，想必伯爵阁下也清楚。”
他话里有话，似乎在提醒威尔不要因一时胜利而忘乎所以，也像是在试探威尔对未来的态度和实力。
威尔微微一笑，避开了直接的锋芒：“爱德华国王确实强大，但苏格兰山川险峻，民心可用，只要我们内部团结一致，据险而守，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伯爵大人是苏格兰的栋梁，北境愿与南方同僚携手共度难关。”
他既表达了抵抗的决心，又巧妙地将“内部团结”和“携手”抛了回去，暗示需要布坎南伯爵明确立场，而非仅仅口头试探。
使者目光闪烁，显然没料到威尔如此沉稳老练。接下来的谈话，更像是一场外交辞令的博弈，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底线和真实意图。
最终，使者未能得到任何明确的承诺或弱点，只带着威尔“愿与所有忠诚于苏格兰的贵族合作”的官方表态离开了。
送走所有访客，大厅内恢复了宁静。威尔独自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划过北部广阔的海岸线和南部蜿蜒的边界，下一步，高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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