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斯法庭上的雷霆手段，如同在北方的政治泥潭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威尔预想的方式向外扩散。
卡勒姆的“北境阴影”回报，南方贵族间的密使往来愈发频繁，尤其是布坎南伯爵的城堡，几乎成了反对势力暗中串联的枢纽，威尔对此只是冷静地吩咐：“继续监视，记录，放长线。”
他将具体的监控事务交给卡勒姆，自己的精力则更多地投入到能直接转化为实力的领域，他的格伦莫尔的工坊区，这里的每一次技术突破，才是他应对一切挑战的坚实根基。
他首先来到了重型工坊，经过数月的调试与实战演练，那几台狰狞的弩炮已经不再是试验品，而是散发着冰冷杀气的战争巨兽。
“大人！”见到威尔，一位负责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脸上带着自豪与敬畏，“按照您之前提出的‘射表’概念，我们记录了超过两百次不同配重石弹、不同仰角下的射程和落点数据，已经整理成册。现在，只要测准距离，调整好标尺，三发之内，必有斩获！”
威尔拿起那本用粗糙纸张订成的“射表”，上面用炭笔画满了简易的抛物线、数字和标记。虽然简陋，但这意味着格伦莫尔的远程打击从依靠经验和运气，开始向初步的标准化、科学化迈进。
“很好。”威尔赞许地点点头，“持续完善它。另外，尝试制作一些更轻便、可以由驮马拖拽的中小型弩炮，我们需要机动性。”他目光扫过那粗大的扭力筋束和复杂的绞盘，“维护和操作的规程，也要形成定式，训练专门的炮手。”
“是，大人！”负责人大声应命。
离开重型工坊，威尔转向了让他更牵挂的板甲试制工坊，这里的空气依旧灼热，但氛围已与之前屡屡失败时的焦躁截然不同。
邓肯正站在那台经过改造的水力锻锤旁，他黝黑的脸上虽然依旧布满汗水和油污，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手中捧着的，不再是布满裂纹的失败品，而是一块已经过初步打磨、呈现出流畅弧线的钢质胸甲粗胚，甲片在炉火的映照下，反射着暗沉而均匀的光泽，弧线完美，触手坚实，没有任何开裂的迹象。
“大人！您看！”邓肯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爱惜地抚摸着那冰冷的甲面，“成了！真的成了！深层渗碳，控制好冲压的温度和力度，最关键的是您说的那个‘退火’！放在特制的炉子里闷着一晚上，慢慢冷却……出来之后，这钢的韧性，简直像揉熟的生皮一样！”
他拿起旁边一把铁匠锤，用力敲击在胸甲弧面上，发出“咚”一声沉闷坚实的回响，甲片微微变形后迅速弹回，表面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印，并无裂纹。
“测试过了吗？”威尔接过那沉甸甸的胸甲粗胚，仔细感受着它的重量和弧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测了！测了！”邓肯连忙指向工坊角落的测试区，那里立着一个披挂着旧锁子甲的草人靶子，“三十步，英格兰长弓直射，箭镞撞上去就滑开了，最多留下个凹坑，根本穿不透！五十步外，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周围的工匠们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成就感。他们亲手参与，攻克了无数难题，终于将护国公那看似天方夜谭的构想，变成了现实。
威尔看着这块成功的甲片，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喜悦，更是一种技术突破带来的、汹涌的灵感浪潮。这不仅仅是盔甲的胜利，更是整套新式金属加工工艺的胜利，深层渗碳提升基础材质，水力冲压实现快速成型，精确退火解决内部应力优化性能。
这套组合工艺，难道只能用于制造板甲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工坊墙壁上悬挂着的一排排已经锻造好、但尚未经过最后研磨和热处理的刀剑毛坯上。传统的苏格兰阔剑和骑士长剑，依靠的是铁匠千锤百炼的技艺，费时费力，且品质难以保证完全一致。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威尔的脑海。
“邓肯，”威尔指着那些刀剑毛坯，“我们既然能用模具冲压出胸甲的弧度，那么，是否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直接冲压出刀剑的‘雏形’？”
邓肯和周围的工匠们都愣住了。冲压……刀剑？
“我是说，设计一套带有剑身形状凹槽的模具。”威尔越说思路越清晰，“将加热到合适温度的钢坯放入，用水力锻锤进行一次或多次冲击，直接得到接近最终形状的剑身粗胚，甚至包括剑脊的隆起！这能节省多少反复锻打延展的时间？而且，每一把冲压出来的剑胚，形状、厚度、重量都将高度一致！”
高度一致，就意味着标准化！意味着大规模量产！意味着士兵们拿到的武器，性能稳定，易于维护和更换！
邓肯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这个想法再次颠覆了他几十年铁匠生涯的认知，但有了板甲成功的先例，他不再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大人……这，这或许……真的可以！”邓肯的呼吸急促起来，“剑身的形状比胸甲简单，冲压起来可能更容易！只要我们调整好模具，控制好钢坯的温度和锻锤的力道……对！我们可以试试！”
“不仅仅是刀剑。”威尔的目光扫过整个工坊，“枪头、箭头、甚至弩臂的金属部件……所有需要一定形状和数量的金属构件，我们都可以尝试用这套‘渗碳-冲压-退火’的工艺进行改良！我们要做的，是建立一套标准，一套能让格伦莫尔的武器和铠甲，在质量和数量上都碾压对手的标准！”
工匠们被威尔描绘的蓝图彻底点燃了。他们仿佛看到，未来格伦莫尔的工坊将不再是叮叮当当、依赖老师傅个人手艺的作坊，而是一个个流水线作业、高效产出精良制式装备的……“工厂”！
“邓肯，板甲的工艺要继续优化，尽快制定出从选料到成品的全套规程，培训更多的人手，我要在半年内，看到至少一百名士兵装备上完整的格伦莫尔甲。”威尔下达了明确的指令，“同时，成立一个新的小组，专门研究刀剑和其他武器的冲压成型技术，我需要看到初步的成果。”
“是！大人！您放心！”邓肯挺直了腰板，感觉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技术的壁垒一旦被打破，带来的将是生产力的飞跃。
威尔离开工坊时，身后传来的是充满希望与干劲的喧嚣。弩炮的精准化，板甲的成功量产化，以及由此衍生出的武器标准化生产可能性……这一切，都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大，最终将汇聚成改变战争模式，乃至改变整个苏格兰国力的洪流。
他走在返回城堡的路上，心情比审判麦卡尔平男爵时更加舒畅。内部的阴谋需要铁腕清除，但真正的强大，始终源于脚下这片土地上，那从熔炉中流淌出的、汗水与智慧凝聚而成的力量。他相信，当他的士兵们穿着刀枪难入的铁甲，手持标准锋利的武器，在精准弩炮的掩护下走向战场时，无论是内部的叛徒还是外部的强敌，都将在这股力量面前颤抖。
喜欢中世纪：我的日不落帝国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中世纪：我的日不落帝国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