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李佑意外的,是潘凤竟也在座,脸上堆满笑容。这......李佑率先打破沉默,潘将军怎会在此?
见过军师,潘凤起身行礼,李佑虽不明就里,仍回了一礼,末将来此,是有事相求于奉先将军。
李佑轻啧一声,往日潘凤对并州将领避之不及,今日怎转了性子。唉......吕布扶额叹息,指了指案几上的礼品,这些都是潘将军特意为小女置办的。
李佑背脊一凉,顿时打起精神审视潘凤,
好个潘凤,
看着老实本分,
竟打这般主意?
潘将军,李佑按下疑虑,慎重问道,这些礼物,是何人教你准备的?
是子龙将军!
见潘凤言之凿凿,李佑眼前浮现赵云清俊的面容,一时恍惚,
好兄弟,
我与你推心置腹,
你跟我耍心眼?
李佑近前查看礼品,忽目光一凝,拈起个羊皮拨浪鼓,顿时啼笑皆非。
原是误会了,看这些礼物,潘凤分明不知吕玲绮年岁,只道吕布有女便胡乱采买。潘将军,究竟怎么回事?
哦......潘凤直言不讳,末将找子龙将军切磋武艺,望能精进。
他说枪法以灵巧见长,于我助益不大,故推荐我来请教奉先将军。
李佑恍然,
但子龙将军没让你备这些吧?
怎会没有?潘凤挺直脖颈,子龙将军说与奉先将军不熟,可赠礼于其亲近之人,或能顺利些。
李佑闻言气结,一口闷气堵在胸间。
赵云本意是让他找张辽、高顺引荐,再不然侯成、魏续也成!
谁让你给姑娘家送礼了!
潘将军,李佑笑容可掬,却让潘凤喉头一紧,莫名发憷,你当真是诚心向奉先将军求教?
绝无虚言!
潘凤郑重颔首,喜形于色。
李佑转身向吕布深施一礼。潘将军是玄德公帐下猛将,前日守城立下大功,在下冒昧请奉先将军给个面子,与潘将军过两招。”
李佑顿了顿,咬着牙补充道。望奉先将军点到为止,”
“千万别把他 了!!!”
潘凤:“????”
李佑坐在椅上轻啜热茶,不慎烫到嘴唇,茶水顺颊淌下,他忙用衣袖擦拭。
一旁的吕玲绮瞧见此景,以袖掩唇轻笑,惹得李佑耳根发烫。
院中吕布与潘凤战作一团。
饶是吕布刻意留手,仍逼得潘凤应接不暇。玲儿觉得潘将军武艺如何?”
“诶?”
吕玲绮略显诧异,“这个...潘将军膂力惊人,单论气力或许父亲都难占上风。
只是他的招式...”
“粗拙?”
“正是!”
吕玲绮抚掌附和,眼中闪着钦佩,“就像农夫耕地却使木杈,空有力道。”
得天独厚者往往容易忽视短板。
潘凤身负龙虎之力,寻常敌手难挡其一斧之威,久而久之,本就稀疏的招式更是荒废殆尽。
这便造就尴尬局面——弱者一斧败退,强者十招制胜。唉,”
吕玲绮轻叹,“我若有这般神力该多好。”
李佑默然静观潘凤挨打,吕玲绮为他续上半盏温茶。
两人之间恬淡氛围,与院中激烈比斗形成鲜明对照。
茶凉人倦,李佑搁下茶盏,望着椅上鼻青脸肿的潘凤啼笑皆非。
这莽夫初次切磋全然不知分寸,吕布已然相让,他却越战越勇,终惹得温侯动了真火。
碍于同袍情面不便动用画戟,吕布索性单手持兵,铁拳频出——遂成潘凤这般惨状。
日上中天时,李佑辞别吕布,搀着蹒跚的潘凤离开吕府。潘将军,”
李佑实在吃力,索性架起对方臂膀,“有一事不解,将军为何突然精进武艺?”
潘凤挠头踌躇,终究未吐露心声。
许久才道:“军师,俺觉着老天赐这身力气总该有用。
从前荒废时光,如今想捡起来,可还来得及?”
李佑闻言莞尔。
奋进之人总令人心生好感,更何况这是除赵云外首个私下称他“军师”
的将领——想必是子龙开了好头。何谈来不及。”
喘息着停下脚步,李佑扬颌指向道旁古柳。
新芽初绽的柳树需三人合抱,自潘凤来平原时便屹立于此。将军可知此树长成这般,费了多少光阴?”
潘凤对李佑的问题感到困惑,但仍认真思索后答道:“大约需要十年吧。”
“那依你看,何时最适合栽种这样的树?”
潘凤一时语塞,沉思间脚步不稳向后仰去,被李佑一把扶住。
李佑微笑着说道:
“若想培育参天大树,最佳时机当在十年前,”
“其次便是今日!”
言毕,他搀着潘凤继续前行。
潘凤望着道旁苍劲的古柳,眼中浮现深思之色。
......
回到政务厅的李佑额角沁汗。
他先送潘凤返回军营,又徒步穿越十余里路程归来,久违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当讲述吕府趣闻时,郭嘉等人笑得东倒西歪,唯独贾诩盯着案头密信神色凝重。文和兄?”
郭嘉疑惑道,“平 最喜轶闻,今日为何心事重重?”
贾诩将信笺展于案上,捏着眉心靠墙而立。
李佑率先拿起信件,众人围拢细看——探子急报:袁绍主力与公孙瓒在易京对峙时,白马义从突袭攻占雍奴城。
李佑怔住了。
袁绍与公孙瓒僵持多时,全因白马义从机动难防。
如今盟友小胜,贾诩却面沉如水,仿佛此战胜负反为不祥之兆。公孙瓒夺雍奴与易京成犄角之势,文和为何忧虑?”
李佑不解问道。
贾诩指节反复交叠:“不觉似曾相识?”
“伯川可还记得先登营如何覆灭?”
李佑话音顿止,蓦然惊觉其中关联。
......
雍奴城外的山丘上,
袁绍按剑而立,寒眸映照着城中冲天烈焰。
——————
白马义从全军覆没的噩耗七日内传至青州。
政务厅内死寂无声,刘备端坐主位,留守寿春的孙乾缺席外,谋臣尽聚于此。
原本被视作掣肘袁绍的幽州盟友,竟在须臾间兵败如山倒。
形势已至绝境。
世间万物,福祸相依。
刘备与公孙瓒互为犄角,一方有失,另一方难以施援。
然天无绝人之路,可谁能料到,近日连战连捷的白马义从,竟在短短几日内全军覆没?
“伯川,依你之见,伯圭将军还有胜算否?”
李佑揉了揉额角。
换作旁人,或许仍对公孙瓒抱有期望——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战之败不足为虑。
但他岂能自欺欺人?失去白马义从的公孙瓒,犹如吕布弃了方天画戟,张飞封了丈八蛇矛,再难复昔日锋芒!
此战胜负尚在其次,李佑真正忧心的是公孙瓒一蹶不振。
若他肯整军再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只怕他龟缩不出,任由袁绍步步紧逼。
届时幽州必陷敌手!
李佑苦笑摇头。
公孙瓒对刘备有提携之恩,可眼下刘备鞭长莫及。
强攻冀州?纵使不惜代价拿下,怕也赶不及替公孙瓒收尸了。玄德公。”
李佑正色行礼,字斟句酌道,“经此惨败,伯圭将军恐难短期再起。
我等至多只能袭扰冀州,为其稍减压力。”
“唉!”
刘备长叹,眉宇间郁结着久违的颓唐,“若无伯圭当年相助,岂有刘备今日?”
“玄德公......”
李佑心中酸楚。
非不愿救,实不能救——袁绍在青州边境布防之严,更甚幽州。
昨日三千精骑刚入冀州便遭截击,只得撤回平原。
若再冒进,必陷重围。报!”
传令兵急促的通禀打破了沉寂。禀主公,城门处有袁绍谋士沮授求见!”
满堂愕然。
刘备与袁绍势同水火,沮授此刻孤身前来,必有蹊跷。引他进来。”
待传令兵退下,郭嘉眼中精光一闪:“玄德公,无论沮授有何图谋,终归是为拖延我军。
若涉及盟约之事,交由伯川应对便是。”
他袖袍轻振,冲李佑挑眉一笑,惹得后者莫名发怔。为何是我?”
“可记得桥蕤乎?”
郭嘉斜睨一眼。
平原谁人不知,这位军师的承诺唯有醉后才作数?袁术麾下的桥蕤便是前车之鉴。
文臣间早有名言流传:
“做人别学李伯川。”
“诽谤!纯属诽谤!”
李佑涨红了脖子高声叫屈,声线却虚浮得发飘。
政务厅内的凝重氛围被两人的斗嘴化解,刘备看着他们,心中涌起暖意,仿佛有他们在,一切困难都不足为惧。报!”
“主公,人已带到!”
众人尚未继续闲聊,沮授已被带至政务厅门前。袁公麾下沮授,拜见玄德公!”
刘备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身材瘦削,面容深邃,目光沉静如古井,波澜不惊,一身青袍显得飘逸不凡。先生不必多礼。”
刘备起身以示尊重,但并未还礼。
此时若过于热情,反而不合时宜。在下奉袁公之命,前来请和。”
沮授早有预料此行不会顺利,能得礼遇已是刘备仁义。请和?”
刘备神色骤冷,“我与袁本初虽无深仇,却也无可调和之处。
即便我应允,平原百姓也绝不会答应!”
他袖子一挥,语气坚决。玄德公,与我主合作对双方皆有利,还请三思。”
沮授劝道。先生无需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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