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皇宫暖阁。
此时暖阁之中灯火通明，气氛却是无比凝重。
李老将军将“屯田卫”的章程呈上之后，皇帝陛下连夜便将陈易之等一众武将召进了宫中。
一同被召见的还有当朝首辅张实甫、兵部尚书杨虎臣以及户部尚书王临道。
皇帝赵淳端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朝臣，声音平淡：“李将军呈上的这份“屯田卫”章程，诸位爱卿已然了解。”
“此计事关北疆数十万将士的安置，朕想听听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赵淳声音落下之后，暖阁之中陷入短暂的寂静。
良久，武将之中资历最老，功勋最高的陈易之率先开口道：“陛下，老臣以为，此计甚妙。”
“北疆数十万大军，常年戍边，国库负担沉重。若行卫所之策，不仅能减轻朝廷压力，北疆边线更是能形成一条固若金汤的防线。”
“故，老臣以为，卫所之策于我大周有百利而无一害。”
魏国公徐武与陈国公秦千帆纷纷点头附和。
闻听此言，赵淳只是微微点头，目光随即又看向张实甫三人。
首辅张实甫沉吟片刻，眉头微蹙，沉声道：“陛下，臣以为这“屯田卫”弊端颇多，不可不察。”
魏国公徐武本就火爆脾气，听到张实甫持反对意见后，立马阴阳怪气道：“这卫所之策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这还能有弊端，首辅大人看事角度果然清奇。”
张实甫对徐武的讥讽置若罔闻，继续道：“卫所之策确实能减轻朝廷负担，但这屯田所产，如何分配，如何记账？”
“若是军中出现贪腐，又该如何查？怎么查？”
“其次！”
说到此处，张实甫深吸一口气，这才道：“卫所若成，边军粮草自给，则中枢节制能力减弱。”
“若……若遇心怀叵测之人，拥兵自重，便可能会……”
“放屁！”
徐武面色涨红，指着张实甫怒道：“你以为我等武将与你们文人一般，全都是花花肠子？”
秦千帆也是冷哼一声道：“首辅大人此言若是传出去，就不怕寒了北疆将士的心？”
张实甫闻言，脸上仍旧是波澜不惊，躬身道：“陛下明鉴，臣所言皆是为我大周着想。”
张实甫话音落下，兵部尚书杨虎臣立马道：“陛下，臣以为首辅大人所言甚是有理。”
“再者，士卒征战沙场，所求便是军功赏赐！若是命其屯田，那与农户又有何异？如果真要执行卫所之策，怕是才会寒了众将士的心。”
瞬间，暖阁之中，泾渭分明。
文臣武将各持不同看法，争论之声此起彼伏。
反观皇帝赵淳始终沉默不语，深邃的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波澜。
良久，赵淳轻叩书桌，缓缓开口道：“众爱卿所言，皆有道理，但此事利弊皆有，朕还需细细思量一番。”
“今日暂且议到这里，众卿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一众大臣心中各异，却也不敢多言，纷纷躬身离去。
片刻之后，暖阁重归寂静，皇帝赵淳目光重新落到那份“屯田卫”章程。
此计若成，北疆永固。
可若是不成……
良久，赵淳对着空荡荡的暖阁，沉声道：“传朕口谕。”
“着内卫即刻前往北疆，秘密核查北疆良田数目，朕要一份确切的账目。”
“其次！”
赵淳顿了顿，眼神更加深邃：“盯紧北疆大军以及平阳侯罗士信，尤其是平日的书信往来。”
“嗯……还有英国公府与拓跋瑶迦。”
“是！”
……………………
月色如水。
陈烨正与红袖埋头专注于《白蛇传》的书稿。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推开，陈易之带着一身疲惫缓缓走了进来。
“爷爷？”
陈烨抬头，有些诧异，“您怎么现在才回来？陛下深夜召见，是出了什么急事？”
陈易之揉了揉眉心，声音疲惫道：“还是北疆那点事。”
陈烨闻言，顿时眼神一亮，开口道：“是因为‘屯田卫’的章程吧？”
“嗯？”
陈易之微微一愣，“此事机密，你如何得知？难道是青黛那丫头告诉你的？”
陈烨耸了耸肩，笑道：“这策略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的啊！”
“怎么样爷爷，陛下是不是圣心大悦？这可是利国利民、强兵固边的好法子！”
陈烨本以为会看到爷爷欣慰赞许的目光，却不料陈易之听完之后，脸色骤然剧变。
“什么？！这是你提出来的？！”
陈易之的声音陡然拔高，“竟是你提出来的，怪不得陛下今日看我的眼神那般复杂！”
陈烨被爷爷的反应弄懵了：“爷爷，怎么了？这……这难道是坏事？”
“坏事？这简直是滔天大祸！”
陈易之猛地一拍大腿，“这策略谁提都行，唯独你！唯独我们陈家的人，绝不能提！”
他心急如焚，猛然站起身：“不行！我现在就要即刻进宫，面见陛下！必须解释清楚！”
陈烨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拉住爷爷的衣袖：“爷爷！您冷静点！如今已是深夜，陛下定然已经安歇，您即便去了，也见不到陛下。”
“到底是怎么了？”
陈易之被拉住，挣扎了一下，最终无力地跌坐回椅中，他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焦虑。
“孙子，怎会在此事上糊涂！”
陈烨疑惑道：“爷爷，您何出此言？”
陈易之的声音低沉，解释道：“卫所之策确实是利国利民的策略。”
“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
“如今北疆的统帅是谁？是罗士信！你的未来岳丈！”
“而我掌握西境边军三十年，旧部遍布！”
“我们两家是姻亲！如今，再由你提出此策，助罗士信稳固北疆，甚至更进一步……陛下会如何想？满朝文武会如何想？”
陈易之的声音愈发低沉，却字字如锤，砸在陈烨心上：“更何况，你现在还与那辽国公主有婚约在身！”
“这层层关系叠加起来，在陛下眼中，在那些猜忌心重的文臣眼中，我们陈、罗两家意欲何为？”
“是勾结辽国，共谋边军，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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