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巨大的冲击力从马背上传来,撞得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幸好,崖下的芦苇荡足够深厚,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力。
人没死,马也还活着。
林冲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浊水。他环顾四周,夜雾弥漫,十七个兄弟,连人带马陷在齐腰深的泥沼里,个个狼狈不堪,人人带伤。
武松的肩头插着一根箭矢,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鲁智深的情况最糟,他背上的箭伤泡了水,此刻已经发起高烧,嘴里胡乱念叨着什么,人事不省。
“咳咳……”
几声压抑的咳嗽,在死寂的芦苇荡里格外清晰。
身后,梁山的方向,火把连成一片,正朝着湖对岸移动。追兵已经渡湖而来了。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湖水,一点点淹没众人的心。
“若再逃,便是野狗。”
林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若回头拼,或有一线生机。”
他从贴身的包裹里,摸出半块早已被水泡得发软的干饼。这是他身上仅剩的口粮。
他没有独吞,而是用尽力气,将这半块饼仔细地掰成了十七份,递给离他最近的杨志。
“传下去。”
一份份湿漉漉的饼屑,在颤抖的手中传递。
林冲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塞进嘴里,用力咽下。
“兄弟们,今夜不吃饱,明日就没力气报仇。”
这根本算不上一顿饭,却让众人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的身影挤了过来,是“操刀鬼”曹正。他原是林冲在东京开封府时的邻居,卖肉为生,后来也上了山,在梁山做个伙夫头,平日里并不起眼。
“哥哥!”曹正的声音带着哭腔,从破烂的袄子夹层里,掏出一张被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泛黄羊皮。
“这是……这是当年二龙山的地脉图!”
他展开羊皮,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手指都在发抖。
“我爹以前是杨志哥哥旧部,在山上当过伙夫头,对山里的路最熟。这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说万一有变,可作保命之用。图上标了三条秘道,其中一条,通向山腹里一座废弃的铜矿!”
曹正喘了口气,急急说道:“那铜矿早就采空了,官府几十年没去过,洞穴四通八达,藏下咱们这些人,三月不止!”
林冲一把夺过地图。
前世的地理知识和军事素养,让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二龙山,地处青州、登州交界,山势险峻。这铜矿的位置,恰好在两县不管的荒僻山岭,官府久未踏足。更重要的是,图上标明矿洞附近有数条地下溪流,水源不缺。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江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们敢杀个回马枪,钻回二龙山的老巢!
林冲眼中精光一闪。
“我们不去二龙山主寨,就钻它老巢的心脏!”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行人牵着疲惫的战马,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芦苇荡,朝着二龙山的方向悄然转移。
行至半途,路过一座破败的古庙。
“扑通”一声,原梁山开山元老之一的杜迁,突然跪倒在地,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竟放声痛哭。
“俺不是怕死!”他捶打着地面,声音哽咽,“俺是想起当初晁天王在的时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痛快!如今……如今却被一个‘忠’字,骗得家破人亡,兄弟相残!”
一番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众人尽皆沉默,气氛愈发悲凉。
林冲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拍了拍他肩头的泥水。
“忠可以假,义不能欺。”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
“从今往后,咱们不为皇帝卖命,不为朝廷当狗。我们只为活着的人战,为死去的兄弟讨债!”
说罢,他抽出那杆断裂的长枪,走到古庙前一块残破的石碑前,用枪尖为笔,在坚硬的青石上,一笔一划,刻下八个大字。
无君无贼,唯有兄弟!
枪尖与石碑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也像刻刀一样,将这八个字,深深烙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天色微明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铜矿入口。
洞口被藤蔓和乱石掩盖,拨开之后,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林冲命武松带人清理了洞中几只野兽,又让曹正带人搬运碎石,在洞口内外设置了数道简易的陷阱和工事。
鲁智深被抬进了最干爽的一处洞穴,杨志正在用土方为他处理伤口。
一切安排妥当,林冲将所有人召集到洞内一处相对宽敞的石厅里。
他没有找到酒,便用一个破陶碗,从地下溪流里舀了一碗清冽的井水。
“今日,无酒,以水代之!”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在自己手掌上轻轻一划,鲜血滴入碗中,染红了清水。
“我林冲,在此立誓!”
他单膝跪地,高举陶碗,对着幽深的矿洞,也对着身后的十六个兄弟。
“自此之后,梁山之义,烟消云散!我等与宋江恩断义绝,不共戴天!”
他拿起身边那半截从聚义厅带出来的梁山旗杆,猛地发力,将其折成两段,狠狠掷入燃起的篝火之中。
“不求封侯拜相,但求不死不辱!谁若背弃今日之誓,有如此木,天诛地灭!”
“天诛地灭!”
武松、杨志、朱武……十六个汉子,依次上前,割破手掌,将血滴入碗中,齐声怒吼。
吼声在幽深曲折的矿洞里回荡,震得石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杜迁和宋万,这两个梁山最早的头领,对视一眼,从怀中掏出代表身份的旧腰牌,看也不看,直接扔进了火里。他们抓起地上的炭灰,胡乱涂在脸上,以示与过去彻底决裂。
夜,再次降临。
山风呼啸,仿佛鬼哭。
矿洞外,溪边悬挂的几个空壶突然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来了!
林冲一个翻身跃起。
山道上,火光闪动,一队身穿铁甲的梁山兵马,正由黑旋风李逵亲自率领,循着他们留下的痕迹,一步步逼近矿口。
“杀!给俺把林冲那厮剁成肉酱!”李逵的咆哮声顺着风传来。
然而,他们踏入的,是林冲早已布置好的死亡陷阱。
陡坡上,伪装在落叶下的削尖竹签,瞬间刺穿了先头部队的脚掌。
惨叫声此起彼伏。
李逵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
“动手!”
林冲低喝一声,亲率武松等五骑,从侧翼的密林中猛然杀出。
他们不恋战,只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掷向敌军的马匹,同时推下早已备好的滚木巨石。
战马受惊,人仰马翻。
混乱中,林冲策马如风,手中长枪一抖,瞬间穿透了两名冲在最前的头目的咽喉。
一击得手,毫不停留。
“撤!”
五骑人马借着夜色掩护,迅速退回山林,消失在黑暗之中。
李逵气得哇哇大叫,却只能对着空荡荡的山谷和满地的伤兵徒劳地挥舞板斧。
撤离途中,林冲勒住马,在一处必经之路的巨大岩壁上,用佩刀刻下了一行淋漓的大字。
火把的光照亮了那行字,也照亮了他身后那群残兵败将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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