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刚在刘备下首坐定,摆出那副精心打磨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坐姿,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主位上的刘备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地叹道:
“芒弟……你能不能……别装了?看得为兄头痛。”
“啊?” 刘芒一愣,脸上那副谦谦君子的表情瞬间有点垮,下意识就想摇摇扇子彰显名士风范,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这年头还没这习惯。他眨眨眼,一脸“无辜”:“大哥,你这话从何说起?小弟我本就是……”
话没说完,刘备已经顺手抄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作势欲砸,没好气地骂道:“你个混账东西!在自家兄长面前还摆这副道貌岸然的臭架子!给我现出原形!”
刘芒“哎哟”一声,瞬间从座位上弹起,灵活地躲开那并无多少力道的“袭击”。
刚才那副沉稳文静的模样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嬉皮笑脸,他干脆凑到刘备的办公案几旁,身子一歪,半靠在上边,没个正形地笑道:
“嘿嘿,大哥,原来你好这口啊?早说嘛!装样子很累的!说吧,啥事?只要大哥你一声令下,小弟我刀山火海,万死不辞!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看着刘芒瞬间从“桃李候”变回眼前这个泼猴般的弟弟,刘备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顺眼多了,心里那点因他装模作样而产生的别扭感也消散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指着旁边的座位:“坐好!没个正形!你也十六了,是大人了,还是朝廷册封的亭侯,整天这般跳脱,成何体统!”
刘芒一边笑嘻嘻地重新坐下,虽然依旧歪着身子,但总算没再靠到案几上,嘴里还嘟囔着:“大哥你这可难为我了,一会让我别装,一会让我有正形,我到底该怎么做嘛……”
刘备懒得跟他贫嘴,神色一正,将一份帛书推到他面前,语气沉重了几分:“看看吧。”
刘芒收敛了些许玩笑之色,拿起帛书快速浏览,内容正是他早已通过自己渠道获悉的——宗正刘焉上奏“废史立牧”,且汉灵帝已批准,首批任命刘焉为益州牧等事。
果然是为了这事。刘芒心中了然。大哥刘备素有雄心,在这东莱偏安一隅,眼见朝廷推出如此重大的改制,心思定然活泛起来。
这一年来,刘芒年岁渐长,又有“桃李亭侯”的爵位加持,在士林中混的如鱼得水,在刘备看来刘芒也算是“半个大人”了,再加上刘芒毕竟是亲兄弟,刘备渐渐也开始找刘芒商议一些事情,其中也有培养和历练的意思。
当然,刘备对刘芒那“顽劣本性”的提防,是一点没少。
只见刘备脸上露出愤慨之色,拳头握紧,沉声道:“刘焉这个老……他难道不知此策一出,方镇权重,朝廷如何制衡?大汉天下,恐真要分崩离析了!更可气的是,陛下……陛下他竟然准了!”
刘备的政治敏锐度确实不低,他能清晰地看到“废史立牧”对中央集权的巨大破坏性,历史上西汉就曾因州牧割据而改回刺史制,只是如今朝政混乱,积重难返。
发泄完愤慨,刘备的语气又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和犹豫,他看向刘芒:“芒弟,你说……此事,我等是否……能否有所作为?”
他或许幻想着自己这位“汉室宗亲”能否借此机会进入朝廷视野,或者在新格局中谋取更重要的位置。
刘芒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大哥那点心思。
他放下帛书,话说得直接甚至有点戳心窝子:
“大哥,你就别想太多了。你看看这第一批被封为州牧的都是些什么人?刘焉,宗正,九卿之一;刘虞,幽州牧,之前就是幽州刺史,名望素着;黄琬,也是朝中重臣。陛下用他们,图的就是他们是‘自己人’,觉得‘忠心可靠’。你一个偏远郡国的太守,虽说也是汉室宗亲,但跟洛阳那些核心圈层隔着十万八千里呢。陛下怕是连你的名字都没太记清楚。”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刘备沉默了,脸色有些黯淡。他何尝不知这其中门槛?只是心中总存着一丝侥幸。
刘芒看他这样,又补了一句:“大哥,咱这汉室宗亲的身份,跟刘焉、刘虞他们比,血缘疏远多了,跟陛下更是……唉,提都别提了。”
刘备长长叹了口气,理智告诉他弟弟说的是事实,但情感上难免失落。他挥挥手,有些意兴阑珊:“罢了,是为兄想当然了。”
刘芒见大哥情绪低落,觉得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是不行了。他收起那副嬉皮笑脸,正了正神色,虽然坐姿还是不那么端正,但语气认真了许多:“大哥,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抬眼看他,见弟弟难得严肃,便道:“此地就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藏着掖着。”
刘芒斟酌了一下词语,缓缓道:“大哥,以你之见,如今汉室天下……气数如何?”
刘备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变得深邃而痛苦,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大厦将倾。”
这是他内心深处不愿承认却又无法回避的现实,许多有识之士其实都已看出端倪。
刘芒点点头,继续引导:“所以,大哥,与其现在去争那些虚无缥缈、注定难以企及的位置,不如……再等等。以小弟浅见,或许不久之后,局势将有剧变。到那时,或许才是真正……”
“慎言!” 刘备猛地打断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喝道。虽然堂内无人,但有些话太过敏感,绝不能宣之于口。
刘芒被噎了一下,翻了个白眼,小声抱怨:“我靠!刚才还让我别藏着掖着,现在又慎言……大哥你也太难伺候了!”
刘备被他这话气笑了,刚才凝重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他瞪了刘芒一眼:“臭小子,口无遮拦!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说说吧,你到底有何想法?”
他虽然制止了刘芒说破,但显然对弟弟后续的话产生了兴趣。
刘芒嘿嘿一笑,往前凑了凑,声音也压低了:“大哥,我的意思很简单。乱世将至,空名虚位不如实权实力。东莱郡虽偏,但背靠大海,有鱼盐之利,民风也算淳朴。大哥如今是一郡太守,正可借此机会,稳扎稳打。内修政理,安抚流民,积攒粮草;外练精兵,巩固城防。同时,广交豪杰,收拢人心。”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至于那什么州牧不州牧的,依我看,未必是福。树大招风!现在跳出去,就是众矢之的。咱们啊,不如静观其变,积蓄力量。等时机一到,是龙是虫,自有分晓!说不定啊,到时候很多东西就顺其自然了呢?”
这番话,虽然依旧带着刘芒特有的跳脱语气,但其中的战略眼光和务实态度,却让刘备刮目相看。
他仔细打量着弟弟,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从小调皮捣蛋的弟弟,在经历了诸多事情后,竟然已经有了这般见识和城府。
这小子……或许,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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