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刘备铁青着脸,胸口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下当场拔刀清理门户的冲动。关羽和张飞也是一脸无语,看着被揍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刘芒,真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这烂摊子还得收拾。
“你……你这个孽障!” 刘备指着刘芒,手指都在发抖,“滚回你的营帐去!没有我的命令,再敢踏出一步,我……我打断你的腿!” 他现在看见这个弟弟就头疼。
刘芒如蒙大赦,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溜了,心里还委屈:我不就是想帮大哥你宣传一下嘛……方法可能有点激进,但效果不是挺好的吗……
赶走了惹祸精,刘备长叹一声,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他知道,光是内部教育没用,刘芒搞出来的这破事,必须对外有个交代,否则他刘备“仁义”的名声还没传开,先得落个“纵弟行凶”、“虚伪欺世”的恶名。
“云长,翼德,随我去流民安置处。” 刘备站起身,语气沉重。
片刻后,流民们惊恐地看到,那位平日里威严持重的刘校尉,竟在关、张二位猛将的陪同下,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此时的刘备,发髻有些散乱,衣袍沾着尘土,甚至一只脚的鞋子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只穿着袜子,脸上更是涕泪交加,一副痛心疾首、悔恨万分的模样。
“乡亲们!各位父老乡亲!” 刘备来到流民中间,声音哽咽,朝着众人深深一揖,几乎要跪下去,“我刘备……对不住你们啊!”
流民们全都懵了,吓得纷纷后退。关羽、张飞和亲卫们连忙上前搀扶,连声劝阻:“大哥不可!”“主公使不得!”
刘备挣扎着,泪流满面,继续喊道:“我刘备,身为汉室宗亲,涿郡功曹,蒙朝廷恩典,刺史信重,授此护乌桓校尉之职,本该保境安民,解民倒悬!可我……我教弟无方!我那顽劣不堪的幼弟刘芒,竟敢……竟敢以刀兵威逼诸位,行此等……此等不堪之事!强迫诸位言不由衷!此皆我刘备之过!我愧对诸位乡亲,愧对朝廷厚恩!我……我给各位赔罪了!”
说着,他又要下跪。
这一下,流民们彻底被震撼了!
他们这些人在乱世中如同草芥,被官府盘剥,被乱军驱赶,何曾见过一位堂堂校尉大将军,如此放下身段,为一个弟弟的胡闹,向他们这些最底层的流民痛哭流涕地道歉?甚至还要下跪?!
那位曾被刘芒亲卫拔刀吓唬过的年迈老者,颤巍巍地上前,一把扶住刘备的胳膊,老泪纵横:“玄德公!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您是何等身份,我等……我等皆是贱民,何德何能受您如此大礼?!折煞小老儿了!”
其他流民也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慰:
“刘青天,不怪您啊!”
“芒公子……他虽然……但他确实给了我们粮食活命啊!”
“是啊玄德公,若非那些粟米,俺家娃儿早就饿死了……”
“您是大好人,我们都知道!”
刘备紧紧握着老者的手,泣不成声:“老丈……诸位乡亲……我……我只是……我那弟弟……”
他一副有苦难言、家门不幸的样子,更是让流民们觉得这位刘校尉真是宽厚仁义到了极点,摊上这么个弟弟,还如此勇于承担责任。
老者拍着刘备的手背,安慰道:“玄德公,您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了。芒公子年纪小,行事或有不当,但其心……或许不坏。活命之恩,我等不敢或忘。您切莫再自责了!”
在关张和流民们的再三劝阻下,刘备才“勉强”站直了身子,用袖子擦拭着眼泪,在众人感动和敬佩的目光中,被搀扶着,一步三回头,颤颤巍巍地离去。
他那略显狼狈却充满“真诚”的背影,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流民心中。
原来,刘芒公子那些宣传,什么“仁义无双”、“爱民如子”,竟然是真的!这位刘校尉,是实实在在的大好人啊!
自此,他们对刘备的拥戴,从被动接受宣传,变成了发自内心的认可,日后宣传起来,更是卖力无比,且坚称自己是“真心自愿”。
经此一事,刘芒总算彻底老实了,被严加看管,再不敢搞什么“幺蛾子”。大军继续开拔,进入青州地界。一路收降纳叛,剿抚并用,队伍竟逐渐膨胀到近六千人,声势更壮。
这日,大军行至一处郡县,盘踞此地的黄巾军闻风稍作抵抗,便迅速溃退,但却没有四散奔逃,而是有组织地退守到县城附近的一座大山之中。
刘备立刻召集本地乡民询问。乡民告知,此山名为“幺儿山”,因其被周围数座高峰环抱在中央,形似被母亲呵护的幼子,故得此名。山势险峻,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往山顶,易守难攻。黄巾军早已将此山作为重要据点经营多时。
刘备又派精锐斥候抵近侦察,回报证实了乡民的说法:幺儿山确实只有一条主路可通山顶,其余三面皆是悬崖峭壁,猿猴难攀。
而且山上的黄巾军明显不同于以往的乌合之众,旌旗整肃,哨卡严密,隐隐有军队气象。他们仗着地利,不时派出小股部队下山骚扰,一击即退,令人不胜其烦。
军帐中,刘备眉头紧锁,与众将商议对策。
张飞第一个跳出来,嚷嚷道:“大哥!怕他个鸟!给俺老张五百精兵,俺一路杀上山去,砍了那贼酋的脑袋!”
关羽微微摇头,沉声道:“三弟不可鲁莽。山道狭窄,兵力施展不开,敌军若据险固守,滚木礌石打下,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攻上。我军骑兵更无用武之地。” 他率领的一千多骑兵,在山地作战就是活靶子。
简雍想了想,提议道:“主公,既然强攻不易,不如围而不打?将其困死在山中。时日一长,其粮草耗尽,自然不战自溃。”
刘备觉得有理,立刻派人详细打探山上黄巾的粮草储备。这一打听,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原来,青州此地世家豪族盘踞,积攒了海量粮草,黄巾起事之初,这些黄巾军攻破了几家豪强的坞堡,将里面囤积的粮食尽数搬上了幺儿山!据估算,省着点吃,足够山上数千人吃上好几年的!
“混账!” 连素来沉稳的刘备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些蠹虫!平日里舍不得一粒米赈济百姓,如今倒好,全‘资助’了贼寇!”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围困之计,显然行不通了。
强攻损失太大,围困旷日持久。刘备心急如焚,他奉命支援青州,是要尽快平定叛乱,立下战功的,岂能在这幺儿山下空耗时光?难道真要分兵留守,自己率主力继续前进?
可留下兵力少了,怕被山贼吃掉;留下多了,又影响主力作战……真是进退两难!
时间一天天过去,刘备每日望着险峻的幺儿山,愁眉不展。军帐中的气氛,也日渐沉闷。难道,就要被这伙缩在山里的黄巾,拖死在这里了吗?
而被严令待在后方营帐、无所事事的刘芒,透过帐篷的缝隙,望着远处那座被群山环抱、郁郁葱葱的“幺儿山”,听着外面传来的关于战事受阻的零星议论,眼珠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滴溜溜乱转起来。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悄然在他心中滋生……强攻不行,围困不行……或许,可以试试……“空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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