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灰烬落定。我靠着断柱,残剑还握在手里,剑柄上的血已经干了,指节发僵。右眼那道血纹终于退去,只留下皮肉下一阵阵闷痛,像有细针在经脉里来回穿刺。
叠风走来,肩甲裂了一道口子,却站得笔直。他递过一件净袍,玄底银边,是昆仑虚授勋时才穿的礼服。
“师尊说了,今日你不是弟子,是英雄。”
我没接。低头看自己,袍角烧焦,袖口撕裂,右臂那道从魔将掌下换来的伤正渗着血。这样的我,怎么站得进主殿?
“他们都在等。”叠风声音不高,“天君、白止帝君、折颜上神……都在里面。不是等庆功,是等看见你进去。”
我闭了闭眼。七万年守棺,三日筹宴,两夜血战,到头来最怕的不是魔旗,是这一身狼狈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可我不能退。
我松开剑柄,任残剑落入三师姐手中。她接过时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我接过净袍,披上,系带,抬手抹去脸上最后一道血痕。风没再起,我迈步向前。
主殿门开了一半,门槛上还留着方才雷火灼出的裂痕。我跨过去时,脚底传来一丝温热——地脉正在修复,墨渊的仙力游走在石缝之间,像无声的抚平。
殿内灯火已明,结界裂口尽数弥合,唯有几根殿柱焦黑,提醒着方才那一战并非虚幻。宾客分列两侧,天君坐于东首,白止帝君在西,折颜靠窗而立,手握酒壶,却未饮酒。
墨渊立于高台之上,玄袍未换,袍角却不再染尘。他没看我,也没说话,只抬手轻按台面。刹那间,整座大殿的地脉微光流转,残存的煞气被尽数压入地底,连空气都清了几分。
“今日之庆,”他开口,声如钟磬,“不为安逸,而为铭记——谁在危局中挺身而出,谁在绝境里守住昆仑。”
殿内无人言语。方才还在低声议论的几位外派长老,此刻也都闭了嘴。
“此战,非一人之功。”墨渊继续道,“但有二人,当为首勋。”
我心头一跳。
“司音,叠风。”
叠风在我身侧上前半步。我却迟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在叫我。
高台之下,有人低语。我听见一句:“司音不过女扮男装,何以居首功?”
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开。
叠风侧头看我,眼神沉稳。我深吸一口气,与他并肩踏上高台。
墨渊从袖中取出两枚勋章,玄金为底,嵌着血月纹,边缘刻有昆仑山形。他先为叠风佩上,动作沉稳,未发一言。轮到我时,他抬手,指尖离我胸口尚有一寸,却停了停。
我仰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没有赞许,没有怜惜,只有一种极深的确认,像在看一个终于走完长路的人。
他将勋章佩上我衣襟。金属贴上布料的瞬间,有一点凉意渗入皮肤。
“昆仑守御,血战不退。”他声音低了些,“你们,做到了。”
台下掌声骤起,如雷贯耳。天君率先起身,白止帝君紧随其后,折颜也放下了酒壶。满殿宾客,无一落座。
我低头看那枚勋章,指尖轻轻抚过血月纹。纹路刻得极深,像是用刀一笔一笔剜出来的。
“弟子……”我声音很轻,几乎只有自己听见,“没给昆仑丢脸。”
墨渊没应。他抬手,不是碰我,而是虚按在自己心口,动作极缓,却极重。
“你一直,”他声音压得更低,“都没丢。”
四目相对,无需多言。
七万年守棺,三日不眠,两夜血战,所有说不出的话,都在这一夜。
掌声未歇,我却觉得殿内忽然静了。所有声音退远,只剩下他站在我面前,袍角垂地,目光如锁。
台下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我听见“女帝姬”“青丘血脉”“战力惊人”这些词,也听见一句:“她不过借了师尊庇护,才能立此功。”
这话刺耳,却不意外。
叠风察觉我指尖微动,低声说:“不必理会。功过自有天地记。”
我点头,目光扫过台下。白止坐在那里,神色不动,却朝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那是父亲的认可,也是青丘之主的默许。
墨渊转身,面向全场:“此役之后,昆仑虚将重修地脉结界,增设三重玄光印。各派若愿共守,可遣弟子前来参修。”
他没提追击,没说报复,也没提魔族后续。这一战,到此为止。
宾客陆续归座,气氛从肃穆转为松动。有长老起身致贺,有弟子低声交谈,三师姐在台下对我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火符残片。
我正要随叠风下台,忽觉胸口一滞。
那枚勋章,竟在发烫。
不是错觉。玄金底座传来灼热,像有火种藏在纹路里。我低头看,血月纹边缘微微泛红,仿佛浸了血。
我猛地抬头,看向墨渊。
他也正看我,眼神微凝。
他察觉了。
可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极轻地摇了摇头。
我立刻明白——不能声张。
我压下手心,想将那热度盖住。可烫意不减,反而顺着衣料往上爬,像在提醒我什么。
叠风察觉我停步,回头:“怎么了?”
“没事。”我摇头,“只是……这勋章,比我想的重。”
他笑了笑:“那是自然。它压的不是衣服,是命。”
我勉强一笑,随他走下高台。
路过主殿北廊时,我刻意放慢脚步。那一段结界方才修复,地脉波动最弱。我袖中手指微动,仙缘镜悄然浮现一丝温热——它在回应什么。
不是魔气。
是那枚勋章。
我猛地顿住。
墨渊方才说“此役之后”,可他给我的这枚勋章……为何会与地脉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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