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破败的阁楼,窗外是万象城永不熄灭的、混杂着欲望与颓败的灯火。墨渊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包裹着自己,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天机学宫藏书楼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
酒馆中的听闻是鲜活的、片面的,而学宫的记载则是系统的、试图客观的。两者对照,能让他对元央大陆的势力格局有更立体的认识。
【千星联盟 · 吾土与吾殇】
这是墨渊出身的地方。典籍中记载,联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帝国,更像是一个由众多城邦、学府、智慧组织在“理性共契”下组成的松散联邦。核心信念是“万物皆数,逻各斯(Logos)至上”,认为世界的一切现象,从星辰运行到人心波动,都可以通过数学模型和逻辑推演来理解和预测。天机学宫是联盟的智慧核心,致力于探寻宇宙的终极真理。联盟技术发达,尤其擅长精密仪器、心能操控和预言术法。然而,过度追求理性也可能导致情感淡漠和体制僵化,正如酒馆中商人所讥讽的“连买米都要算最优解”。墨渊曾经的信念,便根植于此,也崩塌于此。
【煌龙帝国 · 秩序的钢印】
这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律法严明的庞大帝国。其核心理念是“绝对秩序”,认为混乱是万恶之源,唯有在严格的律法和等级制度下,众生才能各安其位,帝国才能长治久安。帝国监察司权力极大,负责维护思想统一和社会稳定,顾天宸便是其缩影。帝国的力量体现为强大的律令术法(言出法随的雏形)和秩序结界,对“异端”和“混乱”的容忍度极低。其商路“稳妥”的背后,是无所不在的监控和思想压制。
【玄夜王朝 · 毁灭的狂欢】
信奉“力量即真理,毁灭即创造”。这是一个充满侵略性和野性的国度,社会结构宛如残酷的斗兽场,鼓励竞争与掠夺。王朝崇拜强大的个体力量,修行方式往往霸道酷烈,带有自残或掠夺他人精华的性质(如赤烈的“狼王”之道)。玄夜王朝与其他三大帝国关系紧张,边境摩擦不断。其民风彪悍,但也因此内部倾轧严重,缺乏稳定感,如同酒馆商人所描述的“兵匪难分”。
【云中国 · 天道的低语】
最为神秘超然的国度。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强调与天地万物和谐共处,而非征服或改造。云中国的修士注重内在修炼和对自然之“道”的感悟,其术法往往借助天地之力,玄妙莫测。他们通常避世独立,但对其认定的“自然平衡”的维护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固执,如商人所遇的“自然抚慰金”。某种程度上,云中国是四大帝国中,对“理”之信念(千星)、“绝对秩序”(煌龙)和“纯粹力量”(玄夜)都保持一定距离的存在。
而万象城,以及大陆上其他类似的缓冲地带、三不管区域,便是这四大理念碰撞、摩擦后产生的“灰色产物”。这里没有统一的法则,只有弱肉强食的潜规则。四大帝国的势力在此渗透、交锋、妥协,滋生了如“蛇窟”这般信奉邪恶、进行禁忌实验的地下组织,也吸引了无数像墨渊一样寻求庇护或机会的逃亡者、冒险家。
回忆至此,墨渊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他背叛了(或者说被背叛了)千星联盟的“理”,身处煌帝国秩序边缘的阴影之城,体内还混杂了玄夜王朝强者的力量碎片,而未来可能接触的“蚀心者”之谜,其根源或许与某种扭曲自然之道的邪恶仪式有关,隐隐指向云中国所警惕的“失衡”。
他就像风暴眼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却被四大帝国理念交汇的激流裹挟。想要活下去,找到真相,他不能依靠任何一方的庇护,反而必须利用它们之间的矛盾,在夹缝中寻求那畸变的、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他再次拿出那枚蛇形铁牌,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凝聚。暗巷区,必须去。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一点点筹码,哪怕只是能让他在遭遇危险时,多出一丝挣扎之力的、不稳定的筹码。他的目光,投向了那几根淬毒的幽蓝细针。解析它,理解它,或许能让他对这混乱的新力量,有更进一步的认知。危险的气息,在黑暗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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