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
程真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身体依旧紧绷如弓，指尖距离匕首只有毫厘。眼前的疤脸男人和他的小队成员行动专业，装备精良，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却又与“昆仑”那种冰冷非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们身上有种…被岁月和苦难磨砺出的沉重。
“时间有限，程警官。”疤脸男人的目光锐利，快速扫过程真和她身后医疗舱里的慕青虹，“‘昆仑’的清理小队擅长抹除一切痕迹，包括这座设施和里面所有的人。跟我们走，或者留下变成宇宙尘埃。选择在你。”
他的语气没有威胁，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同时，他的一名队员已经上前，开始熟练地操作医疗舱的外部接口，似乎准备进行紧急脱离和转移。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另一批想抓我们的人？”程真没有放松警惕，芯片正在疯狂扫描对方，但他们的装备似乎有极强的反扫描屏蔽。
疤脸男人似乎嗤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如果我们要抓，刚才你们意识离体、毫无防备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何必等现在？”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烧伤疤痕，“而且，我们要是‘昆仑’的人，我脸上就不会有这玩意儿了——他们可不会留这种‘不完美’的痕迹。”
逻辑成立。但程真依旧无法信任。
医疗舱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固定锁解除。那名队员看向疤脸男人：“头儿，Ω-2生命体征不稳，需要持续维生支持。强行移动有风险。”
“风险比留下小。”疤脸男人毫不犹豫，“准备担架，软固定。动作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慕青虹忽然虚弱地开口，声音透过医疗舱的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你的声音…我好像…听过…”
疤脸男人操作便携担架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低沉了几分：“Ω-2，保持体力。叙旧等安全了再说。”
程真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妹妹话中的信息以及男人瞬间的异常。她猛地想起在葬神谷，那个被扔进裂隙的、戴着韩修手表的人…以及老K那真伪难辨的通讯。
“葬神谷。那个被你们处理掉的‘韩修’…”程真盯着他，“是怎么回事？”
疤脸男人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饵料’，也是‘隔离’。他的意识大部分已被污染，成了‘昆仑’延伸的触手。物理销毁那具被深度寄生的躯体，是阻止污染扩散最快的方法。至于他的核心意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部分安全的碎片，我们尽量回收了。另一部分…还在那个‘伤口’里挣扎，这也是我们要去找他的原因之一。”
回收意识？程真心中巨震。这些“守墓人”的技术层面，似乎也高得超乎想象。
远处，隐约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声响！声音透过厚厚的山体变得沉闷，却预示着外面的战斗已经激烈到一定程度。
“头儿！外围防线被突破了！他们动用了‘清道夫’！”一个守在闸门旁的队员急声报告。
“知道了。”疤脸男人脸色一沉，动作更快了几分，“程警官，最后通牒。信，还是不信？”
程真看了一眼医疗舱里脸色苍白的妹妹，又看了一眼外面越来越近的交战声。她没有更好的选择。赌一把！
“我跟你们走。”她沉声道，同时暗暗决定，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刻挟持这个头目。
“明智。”疤脸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但并不在意，“帮她一把，她消耗很大。”他示意一个队员递给程真一支高能量营养剂和一管看起来就很先进的神经稳定剂。
程真没有拒绝，快速注射。一股暖流和清晰的思维感迅速驱散了部分疲惫和混乱。
队员们效率极高，很快将慕青虹连同整个医疗舱的核心维生模块转移到了一个便携式担架上。疤脸男人在控制台快速输入一串指令。
“启动‘尘归尘’协议。倒计时90秒。”
他话音落下，整个设施内部突然响起一种低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仿佛某种巨大的能量正在积聚。
“走！”疤脸男人一挥手，小队成员护卫着担架，迅速冲向被熔开的闸门，进入外部走廊。
走廊里弥漫着硝烟味，几处墙壁有明显的能量武器灼烧痕迹，但不见尸体，只有一些奇怪的、类似融化金属的残留物。
他们一路疾行，路线复杂却异常熟悉，显然早有预案。疤脸男人不断下达指令，小队配合默契，时而激活隐藏的防御武器拖延追兵，时而开启暗门改变路径。
程真紧跟其后，默默记下路线和对方的表现。这支“守墓人”小队，绝对是一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特种力量，而且对这里了如指掌。
最终，他们冲进一个不起眼的物资仓库。疤脸男人在一块地板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地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金属阶梯，里面吹出带着陈腐气息的冷风。
“快下去！梯井尽头有接应！”疤脸男人命令道，自己则留在最后断后。
队员们依次快速进入。程真在入口处犹豫了一瞬，看向疤脸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爆炸声更近了，甚至能听到能量束击中附近墙壁的爆裂声。
疤脸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在那瞬间，程真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极深的、被掩藏得很好的…悲伤。
“一个本该死在上次‘清理’中的失败品而已。”他声音沙哑，猛地推了她一把，“走！”
程真跌入梯井。上方入口迅速闭合，将最后的光线和激烈的交战声隔绝在外。
梯井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金属扶手。她只能跟着下面队员头盔上的微弱指示灯不断向下。
下降了足足两三分钟，才终于踩到实地。一条仅容担架通过的狭窄隧道通向未知的黑暗。前方传来引擎启动的低沉轰鸣。
他们跑到尽头，那里停着一辆看起来其貌不扬、却有着厚重装甲和怪异流体线条的地下运输车。
队员们迅速将慕青虹的担架固定上车。一个队员对程真招手：“快上车！”
程真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深邃的隧道，然后钻进了运输车。
舱门关闭的瞬间，她感到车辆猛地加速，无声地滑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几乎在同时，通过车体并不完全隔音的结构，她隐约听到从极遥远的上方，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整座山腹都在呻吟的…
爆炸声。
那个地下医疗所，连同里面可能的一切，都被彻底抹去了。
车辆在黑暗中沉默地疾驰。
程真看向对面座位上，那个疤脸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通过其他路径也上了车，正擦拭着手中的武器，脸上看不出表情。
“现在，”程真开口，声音在引擎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可以告诉我，‘守墓人’到底是谁，你们又到底在守护什么‘墓’了吗？”
疤脸男人抬起眼，目光幽深：
“守的是文明毁灭前，最后一批清醒者留下的…悔恨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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