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林平之）看着那旁若无人、大快朵颐的老者，心中已然雪亮。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看似浑浊实则深邃如渊，再加上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这华山禁地思过崖，除了那位隐居数十年的剑宗耆宿，“剑圣”风清扬，还能有谁？
这老家伙，显然是知道岳不群每日会派弟子送食物上来，算准了时间过来“打秋风”的。
不过林凡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瞬间板起了脸，眉头紧皱，露出一副又惊又怒、仿佛被占了天大便宜的表情。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指着风清扬，声音带着十足的“愤慨”：
“哎！你这老丈！好生无礼！这饭菜是岳掌门派人送予我的，你怎么不问自取就吃上了？”
风清扬正啃着酱牛肉，被这指责弄得动作一滞，抬起眼皮瞥了林凡一眼，不但没丝毫惭愧，反而嘿嘿一笑，含糊道：“唔…岳不群那小子的东西，不就是华山派的东西？老夫吃自己家的，有何不可？再说了，你这小子一个人也吃不了这许多，浪费了岂不可惜？” 说着，又美美地灌了一口酒，啧啧有声。
林凡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歪理气得（装的）直跺脚：“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这是给我的！你这就是偷！为老不尊！”
风清扬老脸终究还是有些挂不住，被一个少年指着鼻子说“偷”和“为老不尊”，饶是他脸皮不薄，也觉得有些讪讪。他放下酒壶，干咳两声：“咳咳…小子，忒也小气！一点吃食而已，何必斤斤计较？大不了…大不了老夫指点你几手武功作为补偿，保管你受用不尽！”
他心想，以自己的身份和剑道修为，这补偿绝对是这小子天大的造化，他该感恩戴德才是。
谁知林凡把脑袋一扬，一脸的不信与挑剔：“指点？就你？一个偷吃偷喝的老头，能有什么真本事？别是些江湖把式，拿来糊弄我！”
“你！”风清扬这回是真有点恼了，他“剑圣”之名，岂容如此轻蔑？他猛地站起身，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一股凌厉无匹、仿佛能刺破苍穹的剑意沛然勃发，虽未动用内力，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几分。
“小子无知！”风清扬须发微张，随手从崖边折下一根近乎枯黄、看似一碰就断的细长松枝，手腕随意一抖，“看好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微动，手中那根枯松枝已然刺出！这一剑，看似缓慢，轨迹清晰，却仿佛蕴含了无穷后招，将林凡周身所有可能的变化尽数笼罩在内，一种“无招胜有招”的意境油然而生。
“总决式！”风清扬低喝，松枝颤动，虽无剑气破空，但那引而不发的剑意，却让林凡感觉仿佛有数十柄无形的利剑同时指向自己周身要害！
林凡眼神一凝，不敢怠慢，脚下本能地施展出辟邪剑法的步法，身形如鬼魅般向后飘退，试图寻找这剑势的缝隙。
“破剑式！”风清扬的松枝如影随形，随着林凡的移动而自然流转，那枯枝的尖端总是精准地指向林凡气机转换、或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那最微妙、最脆弱的瞬间！仿佛他所有的闪避和后续变化，都早已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林凡心中震撼无比，这《独孤九剑》果然玄妙，它不依赖速度与力量，纯粹是以无上的智慧洞察武学本质，攻其必救，后发先至！
风清扬一边演示，一边将“破刀式”、“破枪式”、“破鞭式”、“破索式”等精要一一展现，虽是以枯枝代剑，却将各种兵器、各种招式的特性与破法演绎得淋漓尽致，口中更是将关键的口诀心法清晰念出。那枯枝在他手中，时而轻灵，时而厚重，时而奇诡，已然达到了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的境界。
一套演示完毕，风清扬气息平稳，将枯枝随手一抛，看向林凡，眼中带着一丝考较和期待：“小子，看明白了几分？来，照着我的样子，将这总决式的意蕴演练一遍，不必追求形似，重在体会其‘无招’与‘料敌机先’的意境。”
林凡点了点头，依言拾起一根树枝。他拥有“焚经”带来的超强领悟力和记忆力，风清扬刚才的所有动作细节、口诀要点，他都清晰地印在脑中。他尝试着模仿风清扬的姿态，调动内力，按照记忆中“总决式”的运力法门和剑意指向，将树枝刺出。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动作，在外形上几乎与风清扬一般无二，甚至因为辟邪剑法的基础，速度更快，轨迹更刁钻。但是，那股“无招”的意境，那种仿佛能预判一切、掌控一切的“神”，却半点也无。他的剑，依旧是他的剑，快、狠、准，却充满了“招”的痕迹，与风清扬那浑然天成、无迹可寻的剑意相比，显得刻意而僵硬，徒具其形，未得其神。
他又尝试了几次，结果依旧。他能完美复刻动作，记住所有口诀，但就是无法真正领悟并施展出那“无招”的剑意。这《独孤九剑》似乎更侧重于一种心法，一种对战斗的“悟”，而非固定的招式套路，这恰恰是他那“焚经”金手指无法直接赋予的。焚经能优化具体功法，使其更完美，更容易修炼，但这种需要自身领悟的“武道意境”，似乎超出了其直接灌输的范围。
风清扬原本捋着胡须，老神在在，准备欣赏这“天才”少年在自己的指点下迅速掌握精髓的模样。可见到林凡几次三番演练，动作标准得堪称范本，速度更是青出于蓝，可那剑法神髓却半点也无，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眼中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
这小子，明明悟性奇高，过目不忘，身体协调性和内力运转也无可挑剔，怎么看都是千年难遇的练剑奇才。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对这最核心的“意”毫无感应？就像是一个能倒背四书五经的学子，却完全不明白其中微言大义一样。
“古怪，当真古怪……”风清扬绕着林凡走了两圈，上下打量，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品（或者说疑难杂症），“小子，你记住口诀和动作了吗？”
“记住了，一字不差。”林凡老实回答，他也有些郁闷。
“那你能感觉到我方才剑意中的‘无招’与‘料敌’之意吗？”风清扬又问。
林凡仔细回味了一下，摇了摇头：“感觉……很模糊。似乎懂了，但用出来，就还是我自己的路子。”他指的是被优化后的辟邪剑法的路子。
风清扬沉默了，半晌，才用一种带着点遗憾和更多不解的语气叹道：“奇哉！怪也！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说你笨吧，你学什么都快；说你聪明吧，这最关键的一点你却死活悟不透……真是块奇葩的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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