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
这两个字，像两道滚雷，在山谷中每一个人的心头轰然炸响！
乔兮月没有再多言，她从高台上一跃而下，那利落的身姿，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果决。
“开炉前的最后准备，开始！”
随着她一声令下，整个山谷都动了起来。
几名早已待命的核心村民，小心翼翼地抬出几大袋早已按比例淘洗、提纯好的白色沙砾。
“天爷！这是什么神仙沙子？”司农使钱老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不顾身份，直接跪趴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就往眼前凑，那副痴迷的模样，活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
“纯净！太纯净了！老夫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石英砂！这里面……几乎没有一丝杂质！”他激动地回头，对着另外两位同僚大喊，“快！快来看看！这沙子本身就是宝贝啊！”
乔兮月看着这几个几乎要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老学究，忍俊不禁，却也不得不上前打断：“钱大人，这只是原料之一。”
她随即转身，对王铮道：“王统领，请你的人，将这间屋子守好，任何人不得靠近。”
她指着一间独立的小屋，神情肃穆。王铮立刻会意，亲自带着两名玄甲卫，如两尊铁塔般立于门口。
片刻之后，乔兮月端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盆走了出来，里面是混合均匀的、散发着奇异气味的白色粉末。
“此乃我乔家祖传秘方，概不外传。入炉吧。”
混合好的原料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巨大的坩埚，窑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缓缓封顶。
吉时已到。
乔兮月接过李二牛递上的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山谷内，瞬间鸦雀无声。她高举火把，火光映着她清亮的脸庞，那双眸子里，燃烧着比火焰更灼热的光。
“神炉初开，天佑大周！”
她将火把，猛地掷入了窑炉的火口！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那火焰，仿佛一头被唤醒的金色巨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将整个山谷都映照得一片通明！
“添煤！”
“风箱拉起来！！”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是一场漫长而又令人心悬的煎熬。
就在天色将明，最关键的熔炼阶段，窑炉的测温孔中，火光竟猛地一暗，温度陡然下降了些许！
“郡主！温度……温度降了！”负责看火的李二牛声音都变了调，脸上满是惊恐。
“完了……这炉怕是废了……”有村民绝望地瘫坐在地。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众人慌乱之际，乔兮月却厉喝一声：“都别慌！听我号令！”她箭步冲到窑前，不顾那足以烤焦眉毛的热浪，死死盯住测温孔中那黯淡的火光，眉头紧锁。
“不对……”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吸了吸鼻子。一股远超正常燃烧的、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烟尘钻入鼻腔。她前世对材料学略有涉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劣质煤燃烧不充分的味道！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西山煤场，父皇的圣旨，督办之人是……齐王！
“好一份大礼！”她眼中瞬间迸出彻骨的寒芒，不再迟疑，声音穿透嘈杂，清晰果决地喝道：“李二牛！这批煤有问题，立刻弃用，换我们之前储备的精煤！快！风箱手别慌，听我口令，改为三长两短的节奏拉，稳住风力！王五，去南侧风门，听我口令，一寸一寸地开，不许多，也不许少！快！”
一番神乎其技的精准操作，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黯淡的火光再次变得璀璨夺目，窑温稳稳地回升！
王铮与几位京城来的大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表情里，看到了深深的敬畏。这位郡主，当真是神人也！
十二个时辰，分秒不差。
“开——窑——！”
随着黎青河一声嘶哑的呐喊，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拉开了沉重的窑门。
刹那间，灼热到极致的白光喷薄而出！
坩埚之内，那不是液体，那是被囚禁的太阳！是一汪流淌的、纯粹到极致的“光”，在坩埚中安静地呼吸。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神圣的温度，将山谷内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极长，扭曲成膜拜的姿态。
乔兮月在一片死寂中，拿起一根早已备好的、中空的长铁杆，动作娴熟地从那汪金色液体中，挑出了一团。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铁杆凑到唇边，轻轻吹气。
一个奇迹般的、晶莹剔透的杯状轮廓，在那团金色的液体中，缓缓成型。
当那只杯子被放在冷水中“滋啦”一声淬火冷却后，乔兮月将其高高举起。
清晨的阳光穿透杯壁，在地上投下了一片纯净无瑕、毫无杂质的光斑，那通透的质感，仿佛不是凡物，而是由光与水凝固而成。
山谷之内，一片死寂。
山谷之内，一片死寂。“这……这就是琉璃……”王铮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杯子。
入手冰凉温润，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他看着阳光穿透杯壁，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北境那滴水成冰的冬夜，闪过那些在巡夜时活活冻死，手里还攥着冰坨般干粮的年轻面孔……若是当年，他们能有一扇不透风的窗，能有一面可以聚光的镜子生火……一股灼热的、混杂着剧痛与狂喜的情绪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他看着阳光穿透杯壁，在地上投下的那片纯净光斑，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音：“郡主，末将曾见过西域来的杂耍艺人，用此等物磨成凸透之状，可将远处的景物拉近……若是……”
他话未说完，乔兮月便含笑接了下去：“若是有两片，一远一近，便可制成‘千里镜’。”
“千里镜……”王铮咀嚼着这三个字，呼吸瞬间粗重！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铁血的眸子里燃起了两团疯狂的火焰！百里之外洞察敌情！北境蛮族引以为傲的突袭将成为笑话！
“扑通”一声，他再也控制不住，单膝跪地，声音嘶哑：“郡主！此物……可安天下！”
他再看向乔兮月的表情，已不再是敬畏。那是一种狂热，一种将对方视为国之重器，视为信仰的狂热！
乔兮月迎着众人震撼的目光，坦然受了他这一拜。
她转身，从春樱手中，接过一张早已备好的全新图纸，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图纸上，赫然画着一面与真人等高，边框雕刻着华美繁复花纹的——巨大镜子。
“此物，将是我献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第一份寿礼。”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随即，她看向王铮，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王统领，你觉得，这光除了能看，还能做什么？”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过那只温润的琉璃杯，走到一片堆放着干草的角落。
她调整着角度，让清晨的阳光穿透杯底的弧度，精准地汇聚在干草之上。
刹那间，一个刺眼的光斑出现！
不过三息，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随即，“呼”的一声，一小簇橘红色的火焰猛地蹿了起来！
王铮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那簇火焰，仿佛看到了北境草原上，无数顶蛮族的牛皮帐篷，在“神罚”般的光点下，同时起火，化为一片火海！
他猛地回头，看向乔兮月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而是……如同仰望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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