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发烧了。
是在一个雨后的清晨被小豆子发现的。老人蜷缩在角落的草垫上，脸色潮红，呼吸粗重，额头烫得吓人。他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听不清的呓语，身体不时地打着摆子。
巢穴最常见的疾病之一，由潮湿、污秽的环境和蚀铁鼠携带的病菌引发。对于缺乏有效药物和营养的底层居民而言，一场高烧足以致命。
小豆子吓得小脸煞白，手足无措地摇晃着父亲，带着哭腔喊着他的名字。
萧寒被动静惊醒，走过来探了探老周的额头，眉头微蹙。情况不太好。他之前换来的普通药膏对这种急性炎症效果有限。
“待着，别动他。”萧寒对小豆子吩咐了一句，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需要特效的消炎药，或者能找到懂得治疗的异能者。但这在巢穴，都意味着高昂的代价。他手头剩余的异能币和材料，恐怕不够。
熔炉区的正规店铺价格太高，而且目标明显。他想到了瘸腿老李之前无意中提过的一个地方——一个不在熔炉区核心，但消息灵通、货物来源复杂的黑市节点，被称为“灰鼠集市”。那里鱼龙混杂，风险更大，但偶尔能淘到便宜货，或者找到一些不走寻常路的渠道。
事不宜迟。
萧寒将身上剩余的大部分杂币和那几支备用的精力补剂都留在老周身边，只带上了最后几件价值稍高的异兽材料——一对4级影猫的夜视眼珠，和一小块蕴含精纯能量的5级石甲犀的角芯。这是他准备用来冲击6级时辅助使用的储备，现在也顾不上了。
“守着门，除了我，谁也别开。”他再次叮嘱了小豆子一句，看着孩子用力点头，那双因为恐惧而盈满泪水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对他的全然依赖和信任。
萧寒转身，身影没入巢穴清晨尚未完全散去的昏暗之中。
灰鼠集市并不难找，它位于巢穴与熔炉区交界处的一片由废弃地下管道和坍塌建筑形成的复杂区域。入口是一个毫不起眼、半埋于垃圾堆下的巨型混凝土管口，里面散发出混合着霉味、汗臭和隐约血腥气的复杂气味。
钻进管道，向下倾斜着前行数十米，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这里似乎是旧时代的地下交通枢纽遗址，穹顶高耸，支撑柱林立。空间内没有固定的店铺，只有零星闪烁的昏暗灯光，以及在地上铺着破布、或推着简陋小车叫卖的摊贩。人影绰绰，交谈声压得很低，如同无数老鼠在窃窃私语。
这里的秩序比熔炉区更原始，几乎完全依靠潜规则和实力维持。萧寒能清晰地感觉到，至少有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进入的瞬间就锁定了过来，评估着他的价值和风险。
他无视这些目光，【微金属操控】的感知悄然散开，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各个摊位上的物品和摊主的气息。
大部分摊位上摆着的都是来路不明的零件、劣质武器、过期药剂和一些低级异兽材料，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兜售着疑似从内城流出的残次品或赃物的摊位，周围往往围着更多的人。
萧寒的目标明确——特效消炎药，或者治疗系的异能者。
他连续问了几个摊主，对方要么摇头，要么拿出一些包装破损、药效存疑的旧时代抗生素，开出的价格却堪比熔炉区的正规店铺。
“急需消炎药？‘血菇粉’要不要？效果猛，就是有点小副作用，可能会产生点幻觉……”一个裹在脏污斗篷里的摊主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递过来一小包暗红色的粉末。
萧寒只是瞥了一眼，那粉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混乱而暴戾，绝非良药。他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
就在他几乎要将整个集市粗略逛完，考虑是否要冒险去熔炉区正规店铺赊账时，他的感知捕捉到了前方一个角落传来的微弱但纯净的生命能量波动。
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摊位，摊主是个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旧袍子的老人，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他面前只铺着一块干净的灰色麻布，上面摆放着几株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草药，以及几个小巧的、用某种植物纤维编织成的护符。那纯净的生命能量，正是从那些草药和护符上散发出来的。
治疗系的异能者？或者至少是精通草药学的人。
萧寒走了过去。
老人抬起头，目光温和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需要特效消炎药，或者治疗持续性高烧。”萧寒开门见山。
老人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他略显急促（虽然表面看不出来）的步伐，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平稳：“急用？”
“是。”
老人从身后的一个小布袋里，取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颗龙眼大小、呈淡绿色的药丸，散发着清凉沁人的药香。
“清心祛毒丸，对热毒炎症有效。用三日内年份以上的‘月光苔’为主药，辅以七种清火草炼制。”老人介绍道，“换你怀里那对影猫的眼珠。”
价格不菲，但比起熔炉区的黑心价，还算公道，尤其是对方能准确说出他怀中之物，显然感知敏锐。
萧寒没有犹豫，直接将那对用油纸包好的影猫眼珠递了过去。老人接过，检查了一下，点了点头，将木盒推给萧寒。
“多谢。”萧寒收起药盒，转身便走。
“年轻人。”老人在他身后忽然开口。
萧寒脚步一顿。
“药性温和，需以内息引导，化入经脉，效果更佳。”老人说完，便不再看他，低头整理起自己的草药。
内息引导？萧寒眼神微动。这老人，绝不简单。但他此刻无暇深究，点了点头，迅速沿着来路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在管道入口后，集市阴暗的角落里，几双眼睛交换了一下眼神，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带着药返回巢穴的萧寒，并不知道，灰鼠集市的一次寻常交易，已经让他被某些潜藏于阴影中的“灰鼠”盯上了。他此刻只想尽快让老周退烧。
麻烦，似乎总是接踵而至。在这片混乱之地，短暂的平静，永远是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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