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伪装成功的短暂平静，比预想中更加压抑。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代表认知污染的红色区域停止了扩张，但并未消退，如同凝固的伤疤。倒计时依旧冰冷地跳动着：65:12:45。
移动实验室内，林珩在琉璃的搀扶下勉强站立，脸色苍白如纸，大脑深处仍残留着过度负荷后的阵阵抽痛。那枚“回声”晶体被小心地收容起来，其光芒已变得十分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能量损耗超过百分之四十，”琉璃的声音带着沉重，“以目前的消耗速度，最多只能再支撑一次同等规模的认知伪装，或者……更少。”
渡鸦站在一旁，他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林珩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那种锐利如出鞘军刀般的气息变得有些……内敛和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为了配合伪装，他显然付出了代价。
老马丁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实验室中央，面容疲惫但眼神锐利：“我们赢得了时间，但危机远未结束。‘清洁程序’的物理层面清除极大概率会按时到来。而现在，我们内部还藏着一颗钉子。”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渡鸦身上：“安全部门必须立刻行动，在下一个危机到来前，把渗透者揪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渡鸦的回答简洁冰冷。他转身，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林珩和琉璃，“你们两个，随我去安全部主控室。从现在起，你们处于我的直接监管之下。”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在内部威胁清除前，任何接触过核心秘密的人，包括他们自己，都可能是怀疑对象，也必须处于最严密的监控之下。
安全部主控室的气氛比指挥中心更加冷峻。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出“绿洲”各个关键区域的实时监控，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工作人员步履匆匆，低声交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狩猎前的紧张。
渡鸦调出了危机爆发前后所有关键区域的监控记录，尤其是实验室遭遇冲击时的影像。
“渗透者能协调被污染者攻击，说明他\/她至少拥有部分权限，能接入内部通讯或监控系统。”渡鸦分析道，目光锁定在屏幕上那个眼中闪过数据流蓝光的警卫被击晕前的画面。“重点排查所有在认知伪装实施期间，行为出现异常，或试图接近关键设施的人员。”
大规模的排查秘密展开。所有安全人员被要求接受基础认知筛查和装备检查。技术部门则全力追踪任何异常的数据访问记录和通讯信号。
林珩坐在角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虽然疲惫，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因认知伪装的建立而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隐晦和飘忽。他尝试集中精神，捕捉那丝恶意的来源，但如同在浑浊的水中捞针，难以定位。
“感觉不到具体的……方向，”他有些沮丧地对渡鸦说，“但它肯定还在，就像……水渗进了沙子。”
渡鸦没有看他，依旧盯着屏幕：“继续尝试。你的感知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非技术手段。”
就在这时，技术主管带来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
“长官，我们回溯了系统日志，发现了一条被巧妙伪装和删除的访问记录。”技术主管将数据投射到主屏上，“时间点就在实验室遭遇冲击前三十秒。有人利用一个废弃的维护端口，向当时处于隔离状态的睡眠舱区广播了一条加密指令，内容正是协调攻击。”
“能追踪到来源吗？”渡鸦问。
“信号经过了多次跳转，最终源头……指向了指挥中心的外部接口之一。”
指挥中心！那里是“绿洲”的大脑，能接触到那个接口的人，级别绝不低！
怀疑的范围瞬间缩小，却也变得更加致命。内鬼可能就在决策层附近！
几乎在同一时间，夜枭带领的搜查小组在一条偏僻的通风管道内，发现了那个被渡鸦击晕后失踪的警卫的尸体。他的个人终端被物理销毁，但在他的指甲缝里，找到了一丝极细微的、非“绿洲”制式的合成纤维。
“这不是我们使用的材料，”琉璃检测后确认，“其分子结构……与‘铁山’里那些防御单元的外壳涂层有相似之处。”
线索指向了外部，但接入点却在内部核心。这意味着，渗透者很可能是一个被外部技术改造或深度控制的内部人员。
压力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是熟悉的面孔，都可能突然露出獠牙。
“加强指挥中心及所有核心区域的安保等级。对所有能接触到该接口的人员进行隔离审查。”渡鸦下达命令，声音里听不出波澜，但他按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看向林珩：“你跟我去指挥中心。我们需要在现场，你的‘感觉’或许能分辨出细微的异常。”
这是一步险棋。将可能的关键目标带往嫌疑区域。
林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不仅是在抓内鬼，更是在与时间赛跑。必须在“清洁程序”的物理打击降临之前，清除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否则，“绿洲”将毫无胜算。
信任的裂痕已经出现，他们必须在它彻底撕裂一切之前，将其修补，或者……果断切除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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